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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虽然有万般好,但不幸总要上学。

尤思嘉早晨起不来,中午也睡不醒。每次来敲门叫她上学的有三四个小朋友,等她耷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洗完脸后,就只剩下王子涵一个人背着书包在旁边等她。

学校离家里也不远,一群小学生搭伙一起走,二十来分钟就能到。先穿过村东头的土路,往南是尤家村和霍庄村之间的麦田,沿着田埂旁的小道走上半里,途经几个小土坡、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流,能看到霍庄村后排一列新建的平房,这里没有人居住。穿过整个村庄,就能到达西南角的霍庄小学。

乡下的光阴和节气都在围绕着土地转,麦苗原本是覆着寒霜的蔫巴模样,在上学的路上却一日比一日茁壮,麦尖绿莹的颜色起初只淌过脚腕,最后逐渐漫上膝盖,偶尔有拖着鲜艳尾巴的山鸡在绿浪里扑腾出没。

五月艳光白亮,油菜花、用来间隔麦田的桃树和梨树都在轰隆隆疯长,花草的气息太烈太浓盛,熏得尤思嘉眼睛睁不开,引出蝶啊蜂啊在上面“滋哇滋哇”一通乱舞。

一、二年级的小学生下午比其他高年级少一节课,因为尤思嘉在路上总磨蹭,这里拔个草、那里捉个蝶,拖到最后反倒是最晚到家。

所以她经常会碰到杨暄。

他和很多高年级的男生在一起,一群人像鬼子进村一样浩浩荡荡,队伍里不停地蹦跶出难听的粗话,而杨暄就吊在末尾不吭声,肩上挂着单根书包背带,碰见尤思嘉时,他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队伍里有很多别村的“问题学生”,尤思嘉以前还围观过他们和杨暄打架,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瞧着,竟然挺和睦。

有时杨暄独自一个人,再碰到尤思嘉后,就会变得不同。他会走过来揪一揪她两边勉强才能扎上的小辫子,把路边的狗尾巴草拔下来,编了个小兔耳朵后塞到她领子里。他还带她去小溪流旁边,杨暄力气大,能独自搬开石头块,露出底下一群拇指大的小螃蟹。

尤思嘉用喝水的杯子装了几只带回家,把小螃蟹倒进浅口玻璃杯里,先往里加清水,又铺了一层细沙,还洗了几块鹅卵石丢进里面,给它们造了个小家。

结果第二天,她就发现杯子里的螃蟹全都不翼而飞,转悠着找了几天都没找到。等到换床单的时候,她才在尤思洁枕头底下发现了两张薄薄的小螃蟹标本。

她想让杨暄再带她去捉,但是几次碰见,他都和一群人在一起。

最后她决定自食其力,拉着王子涵一起去了小溪旁。

尤思嘉脱了鞋,弯腰卷起裤脚,王子涵不肯下水,就在旁边和她说话。王子涵说自己今天要早点回家,而且以后无论上学放学,都要早去,如果尤思嘉上学迟到,她可能不会再等她了。

“为什么?”溪水浅,只没过脚背,却凉得尤思嘉一个激灵,“你爸妈让你回家写作业?”

“不是,”王子涵犹豫了一下,问她,“你知不知道霍庄有个刘疯子?”

“知道啊。”

不止霍庄有个刘疯子,尤家村也有不少精神不正常的人,就住在村子里的边角,大多头发凌乱,一年四季趿拉着布鞋,走在路上看见小孩会吓唬他们,和他们相比下来,刘疯子模样还算正常的。

“昨天我中午睡过头了,上学差点迟到,所以路上也没人,结果就碰见了刘疯子,他……”说到一半王子涵就变得支支吾吾。

尤思嘉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便接着问:“他干啥啦?”

“他看见我后,就把裤子给脱下来了!”王子涵声音很低,“而且他还笑呢,我当时吓得都不敢动,赶紧从另外一条路跑了。然后我回到家就和我妈说了,我妈让我以后不要走这么晚。”

尤思嘉甩了甩手上的水,挠挠脑袋:“我之前也遇到过。”

对方惊讶:“真的?”

“对。”要不是王子涵说起这个事情,她都快忘了。

“那你害怕了吗?”

“没有,”尤思嘉蹲下去搬石头,“他先是走到我旁边,给我说有好东西看,然后就开始脱裤子。”

“他也是这么给我说的!”

“他骗人,”尤思嘉费劲掀开石底,里面空空如也,“他裤子里啥也没有,当时我就问他好东西在哪,他指指他尿尿的地方,我就说真丑,他就走了。”

王子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咂摸咂摸嘴:“嘉嘉,你胆子真大。”

尤思嘉不懂,却欣然接受,她喜欢别人夸赞她勇敢。

王子涵还记得妈妈的叮嘱,便先回了村,但尤思嘉一连搬了好几块石头,都没捉到螃蟹。她最后只好爬上来,穿好鞋子,捞起被扔到一旁的书包,挽上去的裤脚还有一只没放下,就这么慢吞吞地往家赶。

在村头的土路上晃悠着,远远就望见了两个身影正对着她,像是在等人。

她走近一看,竟然是她奶奶和刘秀芬。

“你瞅瞅这小孩,”隔着几步尤思嘉就听到奶奶在念叨,“走一步退三步,路上的蚂蚁都快被你踩死了吧,你看看还有谁家小孩这么晚回家的。”

尤思嘉对这种话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从刘秀芬怀孕以来,是东躲西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刻出现在这儿,总不会是来接她放学。

因为她奶奶老早之前就耳提面命、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人来问刘秀芬的去向,就一律咬死说不在家,问就是出去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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