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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好吧,不过我要殿下搂着我。”

她依恋地偎依在他胸膛上:“只有这么靠着殿下,我才觉得安心。”

宁王垂眸看着自己的妻子,她微合着眼睛靠在自己怀中,脆弱依赖的样子。

于是胸腔位置便掠过一缕酸楚却又酥麻的奇异情绪。

再开口,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样:“那我便一直抱着你。”

在宁王温柔的拍哄下,在那清淡的松竹气息中,青葛竟然很快睡着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

她想她真的累了,太累了。

自从接了这差事后,她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她要提防着莫经羲的算计,提防着罗嬷嬷的监看,提防着一手调教自己的叶闵,提防着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

她瞒天过海,狗胆包天,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悬崖。

而就在昨晚,她更是把自己逼到了极致。

好在一切都暂时结束了。

她没有死在别人的刀剑之下,她也没有被宁王重罚,更没有被叶闵放弃,她总算可以暂时隐去暗卫的身份,躺在柔软的榻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逸。

宁王大手抚着她的脊背,拇指轻轻摩挲着,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按压,于是青葛便一节节放松开来。

这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一只猫,正被温柔抚摸。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幻梦,不过她还是享受到了。

于是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那种被人哄着疼着的虚幻中,意识慢慢模糊,之后终于沉入睡梦中。

经过此次遇劫后,

余下的行程倒也顺利,一则各地州府都越发加强防护,带领大批侍卫接送,并提前严查本地,各处侍卫星罗密布,这么一来,各路宵小歹徒自然无机可乘。

于青葛来说,经过这一场波折,她可以暂时卸下护卫之职,暂时隐退,她不必一人分饰两角了。

只是经过这么一场,心里到底是不一样了。

善恶就在一念之间,她的心中原本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黑洞,深不见底,只是被她刻意压制下来,如今这黑洞已经细微的裂缝,那是她也无法控制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青葛偎依在马车的木壁上,望着窗外。

原本的辇车已经被毁了,匆忙之中用了寻常的马车,此时这马车慢悠悠地走在晨间的官道,因为时候尚早,外面只有贪着赶路的零星路人。

清晨的天浅蓝明净,上面飘着绚丽的小云片,一层层犹如鱼鳞般延向远方。

早间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谁知这时候,罗嬷嬷却突然叹了一声:“什么时候到皇城啊!”

青葛半合着眸子,懒懒地靠在那里,并不理会她。

其实说起来罗嬷嬷倒是一个幸运的,那日被她从后面劈晕了过去,所以当时乱石滚动时,她躺在辇车上倒是躲过一劫。

再之后她自己醒过来,竟是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恰好遇到当地官府派来的公差,她哭着找人家表明身份,对方把她带到了温正卿面前,认出来是她,才把她带回来。

罗嬷嬷也是受了伤的,每日哎呦哎呦的,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酸,不过面对青葛,倒是话少了许多,也不怎么叨叨青葛了。

甚至对于青葛和宁王的种种,她也顾不上了。

这时候,罗嬷嬷却是有些不甘寂寞的样子:“娘娘,到了皇城后,就能遇到咱们家大公子了。”

她说的大公子,自然是夏侯止澜。

青葛倒是多少有了几分兴趣,她终于收回望着天空的视线,看向那罗嬷嬷。

之后她道:“我看那画像,大公子生得皎皎如月,倒是世间罕见美男子呢?”

罗嬷嬷听她这语气,顿时瞪大眼:“你什么意思?”

青葛:“没什么意思,就是好奇嘛,这是我兄长,我当然得问问。”

罗嬷嬷却不太高兴了:“我们家大公子,那是玉树临风,清雅俊朗,那自然不是寻常人所能妄议的。”

青葛淡淡地“哦”了声,也就不理会这罗嬷嬷了。

她不想提她就不问,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罗嬷嬷看青葛眉眼疏淡,倒是觉得有些没趣,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过了。

于是她到底叹了一声,道:“娘娘,你我也是患难之交,你放心便是,等哪日事成,该给的银子一分不会少你的。”

青葛听此,眉眼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道:“难道你还想着可以少了银子吗?”

罗嬷嬷:“……”

她叹息:“你说你,我给你说个软和话,你怎么就不懂呢,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青葛:“我爹娘早早死了。”

罗嬷嬷听这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青葛,却见青葛依然偎依在马车窗前,就那么望着窗外,眼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的样子。

她好奇:“怎么没的?”

青葛漫不经心地道:“我父亲原本是大晟的乡吏,因贪了些银钱,就此发配边疆,我和母亲以及家中姐妹也沦为官奴,被送到禹宁边境。”

她说到这里,回首看了一眼罗嬷嬷,此时的罗嬷嬷听得认真。

她继续道:“结果突然遭遇了西渊内乱,当时他们各处都在打仗,还从我们禹宁抢走了不少男女充做奴隶,所以我们一家子都被抢走了。”

罗嬷嬷忍不住问:“然后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青葛却沉默了一会。

罗嬷嬷看过去,她看到了青葛眼底的黯淡。

她便有些同情了,想着她也并不是全然无情,谁还不能有些伤心事呢。

于是她便道:“本只是随口问问,不曾想倒是惹起你的伤心事。”

青葛勉强扯唇笑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爹娘没了而已,不幸中的大幸,我们兄妹几个逃回来了。”

罗嬷嬷听着也是好一番感慨,之后她想了想,道:“那这么说的话,殿下还是你的大恩人呢。”

对于这个话题,青葛完全不想说。

罗嬷嬷又好奇:“你排行第三,你上面是两位兄长还是姊姊?”

青葛:“一个兄长,一个长姐,可惜长姐因早年种种,上山采果子,却摔瘸了腿,兄长瞎了一只眼,我家中贫穷,并无钱治病,幸好我在军中,勉强赚几个铜板。”

她长叹了一声,望着罗嬷嬷道:“如今,我们一家子的好光景,就全靠你了。”

罗嬷嬷听着,看向别处,笑着说:“那是,那是。”

青葛半合着眸子,欣赏着罗嬷嬷此时的样子。

这个曾经过于尖锐刻薄的罗嬷嬷,眼底有了几分怜悯,那怜悯中还有些愧疚。

她必是对自己生了杀意,在她眼中,自己最后终究是要死的。

但是现在,她听了自己的故事后,其实心生不忍了。

当然,再是不忍,为了她效忠的夏侯嫡女,她依然会一咬牙该杀还是杀。

这就是人性。

于是青葛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看罗嬷嬷动手那日,她为了那点不曾彻底泯灭的良心,而不得不有的挣扎。

这一日傍晚时候下榻在一处驿馆,这里距离皇都也不过三五日路程了。

青葛由侍女伺候着沐浴更衣,又和宁王一起用了晚膳,晚膳是当地的州府官员特意送来的,倒还算精致可口。

不过青葛吃了几口后,便放下了箸子。

宁王见此,问道:“怎么了?不合心意?”

青葛恹恹地道:“只是没胃口罢了,总觉得身上疲乏。”

宁王:“请大夫过来看看?”

青葛:“倒也不必了,实在是这两日过于颠簸,我有些受不住。”

她如今可是比之前娇气多了,若有什么不舒坦,定是要说出来,且她故意要说那些他无法做到的,还要体贴懂事的样子。

明明是矜贵冷傲的天潢贵胄,往日都是无所不能的,如今却因为些许小事便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妻子,愧疚,无奈。

果然,宁王再一次蹙眉,他略想了想,道:“想必是新换的马车,到底不如之前的舒服,不过你放心,明日我们便会抵达淮宁城,我已经命人在那里预备下更稳当舒服的马车,这样我们便可以换新的了。”

青葛听着,有些意外,她以为马车不可能轻易换的,毕竟长途跋涉,诸事不便。

谁知道他——

她心里多少有些挫败,这时候想装惊喜都不成。

她便故意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太劳民伤财?”

宁王:“也没什么,只是一辆马车而已。”

青葛看着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静默了片刻。

之后,她便叹了声:“可我终究有些愧疚,殿下,以后万万不可再这么大费周章了,许多事,我忍忍就是了,不然传出去,坏了殿下的声名,也于殿下不利。”

宁王挑眉,笑道:“你往日娇生惯养,如今这一次跟着我倒是受了连累,是我对不住你,至于什么马车,难道本王的王妃要一辆马车,竟然还有人敢说嘴吗?”

青葛听此,也就道:“殿下,其实就这件事,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殿下待我这么好,等到了皇城之后,自然会弥补我的是不是?”

听这话,宁王看着自己的妻子,她柔软温顺,睁着一双雾濛濛的眸子,含笑望着自己。

自从那次的遇劫之后,她面上虽然不显,但很明显性子有些变化。

有好几次,宁王都捕捉到她脆弱而依赖的眼神。

就好像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

只是当自

己问她时,她睫毛轻颤间,却努力抿出一个笑来,故作无事地和自己说话,对于自己的不安却是丝毫不提。

他想,到底怪他不曾护她周全,以至于那些惊吓留在她心里了,她只是体恤自己,不说罢了。

愧疚,甜蜜和酸楚等诸般情绪糅在心间,宁王不动声色地压下。

他低笑一声,声音温柔低醇:“等过去皇城,一定弥补了今日。”

青葛:“这就是了。”

宁王:“我先帮你换药吧。”

青葛:“嗯,好。”

虽然胳膊上的伤疤只是很浅淡的一些,但宁王依然每日都亲自为她换药。

他对自己的妻子实在是呵护备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