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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先敏捷潜入一旁火巷, 那边不断地火工在提水打水,她直接拎了一桶水,泼在自己身上, 把那麻衣给浇透。

这麻衣里面夹的是芦絮, 芦絮见火必烧,是以她必须浇透。

在浑身湿透后, 她扯来一块布巾, 径自冲向火场,窜入被浓烟吞没的房中, 在那烟雾中, 什么都看不到, 她闭着眼睛, 凭着耳力寻路, 不多时, 果然听到一阵哭声。

那哭声已经非常虚弱, 伴随着稚嫩的呛咳声。

青葛不敢耽误, 当即飞纵过去,摸索着, 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娃儿。

那小娃儿已经踢散了包被, 正哇哇哇地哭着。

青葛当即捞起那孩子,用自己的麻衣护住她, 谁知道这时,却又一处横木倒下, 正好砸过来,砸在了她的肩部。

她略蹙眉。

这时候火势已经蔓延过来, 她腾空一跃,迅速离开了这里。

几个纵跃间, 她终于回去了街道上,当即将那孩子塞给了那妇人。

妇人乍看到,震惊得不敢相信,之后看着自己怀中哇哇啼哭的婴儿,欢喜得涕泪交加,那家老人和男人全都跪下感谢恩人,青葛不想多说,当即离开。

没走多远,她便感觉到自己肩上热辣辣的疼,她知道这是自己刚才被那火棍砸中受了烫伤,当时并没什么感觉,也没在意,如今看来,却还是烫到了。

她紧攥着自己的面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己如今做的这些是万万不能让宁王知道的,夏侯家的女儿可以蹴鞠,但是绝对不能飞檐走壁跑去火光中救人。

可自己受的伤瞒不住。

如今宁王几乎日日都歇在自己房中,他会抱着自己,这怎么瞒得过?

可是如果不瞒着,她又没办法解释好好的自己为什么受伤?

她这么想着,心一横,干脆将那面纱去掉,又把麻衣也扔在角落,之后光明正大地往回跑。

她现在身份就是夏侯见雪,就是宁王妃。

她就是跑出来了,就是受伤了!

至于她怎么跑出来的,怎么受伤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解释了!

她受伤了,她要晕倒,她要惊吓过度!

主意这么定了,青葛干脆径自往那边热闹处跑去。

而这个时候,果然宁王府的人已经发现了王妃不见了,正四处寻找。

宁王此时也已经知道消息,他将手边事务扔给底下人,掉头回来,厉声吩咐道:“找人!”

这时候,那些侍卫总算发现了青葛的踪迹,宁王听得,连忙赶过去。

青葛虚弱地靠在墙头上,晕了过去。

宁王上前一把,直接攥住了青葛的肩,咬牙喊道:“三三!”

青葛此时少不得装傻装晕,反正如今自己的暗卫身份不在身边,自己莫名的失踪并不至于连累了别人,可以随心所欲了。

是以她让自己虚弱地靠在宁王怀中,合着双眼,仿佛气若游丝的样子。

宁王此时已经打横抱起她,翻身上马,之后一手搂着她,让她整个贴在他胸膛上抱着,另一只手却攥住缰绳。

他有力的长腿夹着马腹,身体前倾,纵马奔驰。

此时街道上火势已经逐渐控制,不再蔓延,但是街道上很乱,到处都是人,哭嚎的跑动的,抢救财物的,拎着水桶的,还有那被调动的水工等。

宁王策马前行,前面都是人,他一咬牙,直接纵马跃过去。

于是所有的人都睁大眼睛,望着这震撼到让人恐惧的一幕。

那匹乌黑的骏马,就这么犹如一条飞龙般,矫健而有力地跃过街道上空,自众人头顶跃过去。

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人们仰着脸,睁大眼睛,清楚地看到了那马匹拉伸的肌肉线条,看到了上面油光发亮的皮毛,看到了那彪悍的力量。

他们也看到了在飞驰的骏马之上,是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而那男子怀中,似乎紧紧搂着一抹身影。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到,随着一声嘶鸣,稳稳落地,落在了前面街道上。

含泪的小娃儿不敢哭了,吓怔愣了,提水的火工瞪大眼睛无法置信。

之后,随着马蹄哒哒声,背影远去,瞬间消逝在街头。

青葛此时是清醒的。

她的手紧紧攥着宁王的胳膊,她感觉到了这骏马的飞驰,也感觉到了身后男人强烈的气息。

她听到了耳边的猎猎风声,也知道他在纵马奔驰,更知道他在大街之上竟然飞跃而起。

这让她意外,有些不敢相信。

这并不是往日宁王会做出的事情,是因为担心吗,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故。

尽管她心里分明地知道,她在他眼里更多的是夏侯见雪,是宁王妃的身份,不过她还是无法自拔地沉浸其中,沉浸到他对自己那强烈到无法掩饰的担心中。

宁王带着青葛,抵达了皇宫内苑,那宫中侍卫开始时也是震惊,待要阻拦,直接被宁王呵斥一声:“滚。”

侍卫这才认清来人是宁王,吓了一跳,赶紧避开了。

宁王佩紫金鱼袋,入内廷无人敢拦。

他纵马驰骋,惹得一众宫人惊呼,纷纷避让,最后奔马终于闯入御药处。

御药处今日也是忙乱,如今大火稍微控制住,宫中派出许多人手出门救治,只留下御药司正并几位寻常药官守家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猛然间见奔马驰骋而来,一个个全都吓傻了。

宁王单手抱着自己的王妃,矫健地翻身下马,之后打横搂着直接迈步闯入御药司。

一踏进去,他直接命道:“救人!”

御药司正见此,不敢多说什么,连忙上前查看。

青葛并不想让着御药司正来过自己的脉,虽说身上残毒已经消去,但这宫中御医御药都是顶尖名医,万一诊出什么不合适的呢。

她便虚弱地睁开眼,颤巍巍地指着自己肩:“这,这里伤了……”

宁王忙道:“给她治这里!”

那御药司正不敢耽误,当即查看,却见那肩部是有烧灼的痕迹,且似乎还被砸伤了,上面的衣料都已经黏缠,这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确实是严重的伤痛了。

他当即道:“殿下,先将这位娘子放在医榻上,请女官为其处理。”

——青葛此时发髻有些散乱,那御药司正不敢判定身份,只能称呼娘子。

宁王听此,当即抱起青葛,阔步过去一旁的医榻上,一时早有女医上前,纷纷取来烧伤药材并为那医榻围上了帷幕。

那御药司正只见青葛身上衣裙金贵,知道身份不凡,但确实不知身份,当下不敢大意,便道:“殿下,下官这就命女医为这位娘子处理伤口,请殿下稍回避片刻?”

宁王一直握着青葛的手不曾放开,此时听得这话,道:“这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必回避。”

司正听这话,自然不再敢说什么。

其实按照规矩都是要回避的,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宁王的性子,他虽一年只回皇都一次,可大家都知道他不好惹,没人敢开罪他。

青葛听着,其实她也想让宁王出去,但是她此刻身体虚弱饱受惊吓,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攀着宁王不放开,当下也不好提。

于是宁王搂着青葛,帮她握着受伤的肩部,一旁女医开始处理伤口,要用烧过的专用剪刀将割破那已经破败的布料,又用镊子将那黏贴在烧伤处的布料清理过。

这个过程对于一般人来说,那几乎是揪心之痛。

其实对于这些青葛并不觉得疼痛,她早已经习惯了,甚至完全可以忽视。

不过宁王显然是不知,他将她半搂在怀中,修长有力的指骨安抚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一节节抚平她的紧绷。

青葛便稍微放松,略靠在他肩膀上。

宁王就这么抱着她,在她耳边道:“不用怕,处理过后就好了,不会很疼。”

那低醇的声音进入耳中,摩挲在青葛心上,她听着不觉有些恍惚。

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才刚进入千影阁,其实一切都是很难忍受的,要很艰难很艰难才能挣扎着活下来。

那个时候自己还那么小,其实会害怕,也会疼,忍受了许多的疼痛,却不能流泪,只能沉默地睁着眼睛,让自己去忽略那些无法忍受的疼痛。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她多渴望会得到这样的安抚和疼爱,然而从来没得过。

此时的她闭上眼睛,享受着宁王对自己的安抚,想象着自己还很小,还是个孩子,于是曾经属于小孩子的愿望在这一刻终于实现了。

哪怕一切都是幻梦也没什么,梦里的美好也能带来些许甜蜜。

这时候,那女医总算清理过创伤口面,并开始用御药司熬制的草药汤进行清洗,那药汤带着浓烈的药味,略显清凉,不过却让那伤口越发疼了起来。

青葛便不自觉瑟缩了下。

宁王见此,沉声命道:“这药对不对?”

女医忙道:“殿下,这是御药司历来所用,是用十余种珍稀药草熬成的,便是市井间烫伤者,也都在设法寻这个方子,这方子万万不至于出什么差池。”

宁王眸光沉沉,不过到底略颔首。

那女医这才继续清洗,清洗过后,才用御药司特制的竹膜贴,并加了黄蜀葵花粉等药物,一起敷在那烫伤处。

如今先贴了这药膏,需要等一盏茶功夫后,再进行包扎。

这其间,宁王似乎唯恐青葛会疼痛,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抚。

甚至还哄着说:“待你伤好了,便带你去山中别苑。”

青葛咬着唇,闷闷地道:“别苑有什么?”

宁王:“什么都有,各样珍禽走兽,可以打猎,也可以逮鱼,玩水,也有水秋千和画舫。”

青葛便提要求:“我想荡水秋千。”

宁王:“好,那本王陪你一起。”

他想象着两个人一起荡秋千的情景,眸中温和,用手轻抚了青葛的脸颊:“本王轻功好,带着你一起荡,一定不会让你摔下来。”

青葛听着,将脸埋在他的衣襟中。

这时候,宁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青葛听着,知道关键来了,她咬着唇,睁着一双略有些湿润的眼睛,无辜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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