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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因为受过伤,脸色还有些苍白,也不似别的皇子那般养尊处优,他脸上有风霜的痕迹,刀疤的痕迹,二十八岁,看着却像三十多的年纪。

他仰天大笑,对着亲信说道:“其实当初若是忍一忍,这会儿也自在,削藩而已,又不是要了命,如今才是真的要命了。”

抱头鼠窜,连夜出逃。

许副将苦笑着道:“王爷,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说这些了。咱们快些赶路,马上就能回西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王不是反悔,只是他从前总觉得自己是兄长,所以希望皇上能守住江山,做一明君。

可有些时候君是君臣是臣,的确不该越过那条线。

萧允铮在京中的确胡作非为,不该如此的。

西北他主事,就是那两位将军来了,也没什么用,摆着就是。今日落得这下场,自己也是也不是半分干系没有。

反而是没成功,耽误了子孙后代。

不然以允铮的资质,日后必定是一良将。

赵王想后悔也没机会,世上根本没有卖后悔药的。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天色与美景,他还能看几次。

马蹄声错乱,赵王道:“你们说这一个月来,老李守着西北辛不辛苦,是不是朝廷粮草到了,老李如今已经被俘,或是已经被朝廷策反了。”

往西北传信难,自从出了韶关,他们就一路来了鹿城。

避免交战,所以才没去锦城,而宁广山一直守着锦城,想要给西北传信也不容易。

他耍了宁广山一道,可赵王也无法送信,更不知西北战情。

不过赵王觉得他想得也没错,无非就这两种可能,粮草不足,五万将士也不能饿死,若李副将投诚,赵王并不怪他。

赵王说道:“造反这些日子死了不少将士,百姓流离失所,成日担惊受怕。想想西北战□□号,在百姓心里,应该早就给了别人。”

这个别人,是萧秉承。

赵王想,也不知道是成王快一点还是宁将军快一点,若是兵马追上来,关键时刻,就让许副将拿他脑袋去邀功。

他笑着道:“也不知老李如今如何,他一个人守在西北也难,若是朝廷威胁,他投降本王也不怪他。”

许副将愣了愣,做兄弟这么多年默契还是有的,他看向赵王,觉得赵王脊背比以往弯了,也不复早些年间意气风发。

他拉紧缰绳说道:“说这些做什么,等过了这几城,就到边关了,很快王爷就知道了。我有点想我女儿,都一个月没见过了,不知道她长胖了没有。”

许副将舔了舔嘴唇,“王爷也许久没见世子了吧。”

赵王点了点头,“是啊,那等回去看看。你女儿这么多日子没见,肯定也想你了,本王还记得抱过她。也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先歇一会儿吧,吃些东西再赶路。”

一万多兵马不知何日才能回西北,粮草都带上了,城中剩兵马也不少。本来就没了斗志,若全带上恐出变故,投降者有碍士气。

最开始还杀鸡儆猴,但后面人太多,赵王也管不住了。

众人下马,吃饭休息。

也就过了小半个时辰,饭刚吃完,赵王就感觉到地动,一旁人恐怕还听不见,但赵王行军经验丰富,总觉得不对。

他趴在地上,听着地动声更大,非得是千军万马,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声音。

应该是萧秉承,带人追上来了。

交战耗费时间,况且兵马不足,萧秉承现在手里起码有五万人马,还有宁广山呢。

赵王道:“传令下去,立即整兵,向寮城出发。”

西北将士的确骁勇善战,可这么多日子以来,粮草不足,士气低迷,战马都没有越朝战马吃得饱。

赵王能感觉出不同来,连自己都没了斗志。

萧秉承想得也不错,才开春,停下休整时,还有战马低头啃刚冒出来的草皮。

萧秉承没歇着,得知城内有异动时,赵王已经走了半多时辰。

破鹿城,捉拿俘虏,而后萧秉承留了两万人马守城,自己带着三万兵马追了上去。

路上他看见宁广山放的信烟,得知赵王已经过了韶关。

宁广山也去追堵赵王了,只是等后来萧秉承赶上来时,两军汇成一军。

一路紧追猛赶,萧秉承估计,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追上。成败就在今日,本来秦临渊想劝,这件事万全可以交给其他将领。

萧秉承如今是皇上,身份贵重,若这个时候亲征,受了伤也不好交代。

只不过云州城内,都已经知道先帝薨逝,萧秉承就是新帝,此时萧秉承若退却,自是不如他领兵亲征讨伐赵王好。

萧秉承身上穿着铠甲,红色披风被风吹得飘起,他身下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蹄飞扬,过了韶关之后多山脉,两边是山坡是初春的嫩绿色,官路狭窄,这是萧秉承第一次来西北。

宁广山马头落后萧秉承半步,一边赶路一边道:“皇上,赵王手中已经没有炮车,此时回西北不知有没有人接应。他在韶关又折损了近千将士,臣估计赵王此刻兵马不足一万五。”

赵王手中有多少兵马萧秉承是知道的,刚刚众人下马听地动声,离得很近,估计很快就能追上。

他道:“先派一路人去探查,以免赵王设计埋伏。”

这么多年下来,以少胜多的仗赵王打了不少,几千兵马都能在他手中有大用,何况一万。

再追马上就追到寮城了,西北诸城朝廷已尽数收回。

守城有将领,听到异动大约关城门,然后若有信烟,大可前后夹击将赵王围住。此番赵王的确是受困之势,可不到最后一刻,萧秉承也不想掉以轻心。

两队兵马奉命探查,走在了最前头,以免地上埋着雷火。

过了约有三刻钟,再听地动声,已近在耳边。

这回萧秉承下令停军,此时已过了绵延的山坡,眼前是一片草原,天已大亮,只晨起带着些雾气。

此地离寮城不过二十里,赵王很可能在路上设伏。可若不追,让赵王打到寮城,破城而入,对朝廷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萧秉承下令,“追。”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若在天上看,就能看见黑压压的两军慢慢逼近。

赵王选了处好地上,草原缓坡之上,也算易守难攻,他叹了口气,掂了掂手中的长枪,然后把长枪收入背后的枪袋,转手拿起弓箭。

远军用箭,近战用枪。

赵王道:“赵家军宁可战死,绝不投降。若有后悔者,现在自可离去。”

营中无人动,赵王道:“那今日就再痛痛快快地跟随本王杀上一回!”

全军列阵,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然后是骑兵和卒子,要么手中持剑,要么手握长枪。

阵型成环状,顺着坡列阵,赵王此刻就在阵眼处。

营中军马骁勇善战,目光炯炯,可差得太多了。

许副将后悔,为何不把所有兵马带上,他低声对赵王道:“王爷,如果实在打不过,您就逃吧,总得护着您见一眼世子。”

赵王目光放远,远处黑漆漆一片,不是林子,而是人。

他目光放远,道:“也没什么好见的,他父亲打了败仗,传出去也丢人。”

只一会儿,原本黑漆漆一片,如今就近在眼前了,大军压境,宛若黑云。

恰逢天光乍亮,一轮红日从东边升起,云层中射出无数金光,等大军到了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赵王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箭如雨落,越朝兵马及时竖盾,弓箭总有耗完的时候,萧秉承想,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大军顶着箭羽前行,这回没有计谋,没有弯弯绕绕,只有两军交战不死不休。

战鼓声赫赫,旌旗高扬。

鹿城兵马已尽数被俘,如今赵王身边的,皆是亲信。

赵王的长枪穿了几个人的肩胛骨,跟串糖葫芦一般,萧秉承挥剑斩了几支箭矢,宁将军等人咬牙拦着赵王,虽然早知先帝遗诏,可这时谁也不敢喊萧秉承皇上。

萧秉承隐隐觉得不对,擒贼先擒王,宁将军和营中副将都和赵王周旋,可赵王并不恋战,而是拼着多伤几个,且战且退。

身上受了伤也丝毫不顾。

他身边是许将军,说时迟那时快,许将军本想护卫赵王逃走,谁都没看清,他的剑就刺破了赵王胸口。

许副将离得近,听得见赵王临死前最后一句话,“你知该怎么做。”

然后他就看见赵王摔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