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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记波澜不惊的双目之中悄然掠过一瞥惊鸿,唇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虽然强装镇定,可是毕竟底气不足,于细微之中已经流露出他的惶恐。他哪里又知道,人家怕得根本不是他,而是触景生情想起被毒杀的往事。

茶是好茶,特级碧螺春,汤色清亮,雅香扑鼻,张扬一直都是个懂得生活的人,倘若在过去,保不齐他会诗兴大发,泼墨挥毫,虽然他的诗从来都写得不怎么样,可是现在他没有那个心情,甚至连品一口茶的心情都没有,慢慢放下了茶杯。

人在官场,说话的时候,职业性的腔调是不由自主带出来的,李长宇虽然竭力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可是话语中的那种气势还是包含在其中的:“张扬啊,那天的事情还是要多谢你了。”道谢是必要的,无论其中包含着怎样的玄机,以后又会如何发展,可人家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李长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抹煞的。李长宇一向自认为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从他能够善待自己孤苦伶仃的大嫂就能够证明,假如张扬救他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么尴尬的场面,也许他和张扬的关系会更加简单有些,单纯一些,他对张扬的感激也会更由衷一些,现在他明明知道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心中的感激并不是那么的真诚,平心而论,他对张扬的敌视和戒心要多于对他的感谢。

张扬淡然一笑,他的目光虽然没有看李长宇,可是也能够体会到李长宇此刻内心中的忐忑和不安,小辫子被别人抓住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像李长宇这种有一定政治地位和身份的人,人越是到了一定的位置,越是害怕失去,这种患得患失,往往会掩盖一个人的本性,会让一个人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质。在张扬看来这件事很简单,老子救了你的性命,你理所当然要付出回报,虽然李书记已经拿了一万块,可那点钱在张扬看来是远远不够的,要知道在大隋朝,老子随便扎一针都要一百两黄金,一百两啊!更何况我救了你的命,命是钱能够买来的吗?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折算一下怎么也要有一万两黄金,如果你是清官,一次性拿出个五千万人民币或许老子就此作罢,可横看竖看你丫的也不像清官,没有一个亿别想打发我。说句实话,张扬还真没打算用李书记和葛大队之间的那点苟且之事做文章,跟性命比起来,那点男女间的事儿又算什么?张某人的大气可不是盖的。

可人家李书记不这么想,他更关注的是那点苟且之事,以为张扬是想拿着自己和葛春丽的事情做文章,要挟自己,从而获得最大的利益,却没有想人家只是想找他要诊金那么简单。

沉默在特定的时段也是一种残酷的心理交锋,李书记和张扬的交锋上,张扬完全成为强势的一方,谁让你李书记那点事儿都让人家看到了,谁让你丫的不检点,谁让你丫的身体不行还玩车震来着?

李书记看着张扬不动如山的表情,不由得对眼前的年轻人生出欣赏之情,这小子才二十岁吧,一个年轻人能表现出这样的沉稳已经很难得了,想当初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还没有他的这份心理素质呢,他哪里知道,人家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主儿,别说是你一个县太爷,就是当年大隋朝的皇帝人家也见过无数次。

张扬不说话,在李书记看来这小子是等着自己开出条件,他咳嗽了一声:“小张啊,昨天我去县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结果都出来了,我完全健康,哈哈……”李长宇笑了两声,却发现张扬英俊的面孔仍然紧绷着,唇角流露出些许的不屑,虽然只是少许,可是人家李长宇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这小子什么东西,居然敢鄙视我?李长宇平日里很少生气,就算生气也不会写在脸上,他一向认为生气是沉不住气的表现,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是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他早已达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只可惜自从那天春水河边车震事件之后,李长宇平静无波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东窗事发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知何时东窗事发,眼前的这小子对李长宇而言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让他痛苦的事,偏偏不知这颗定时炸弹在何时爆炸。

李长宇这两天也想过最坏的可能,就算是这小子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又如何?一个卫校生,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他说出的话又有多大的可信性?我是春阳县第一县委书记,他说出来,别人只会认为他是在诋毁我的人格,李长宇对自己的威信还是相当的自信,在春阳县的两年多时间内他党政一把抓,无论工作能力还是政绩都是有目共睹的,既然做事情,得罪人总是难免的,有人诋毁也是正常的,李长宇这边胡思乱想着。

张扬却慢慢摆弄着茶几上的烟盒,看似漫不经心道:“那帮江湖郎中又懂得什么?”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县医院的结论。

李长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些可都是县医院的专家,再说了人家都是你的老师,你只不过是一个卫校实习生凭什么说人家?他意味深长道:“小张啊!医学上是要讲究有理有据的,多数人还是会相信专家的话,虽然你水平很高,可是你太年轻了。”这句话等于赤裸裸的威胁,小子你跟我得瑟什么?就算你抓住了我的某些把柄,你有证据吗?你说出来那晚的事情又有谁会相信?李长宇这句话虽然说得婉转,可是他对张扬的称呼变成了小张,语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居高临下的威压就算是傻子也能够听得出来。

张扬当然能够听出他的弦外之意,表情却仍然没有任何的变化,淡然道:“马上风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必死无疑,就算是得到急救,若是没有遇到我,也一定会落下后患。”

李长宇内心顿时凉了半截,果不其然,这厮拿着自己和葛春丽的那点事儿开说了。

张扬重复着将烟盒竖起而后放下的动作:“你用手按压一下左胸第三根肋骨之间的地方。”

李长宇满脸狐疑地看着他,并没有按照他的话行动,当然也有他不知道第三根肋骨在何处的原因在内。张扬摇了摇头,在他左胸某个位置轻轻点了点,李长宇挪动右手,并拢食指和中指按压了下去,只觉着一种针扎般的感觉从手指下迅速扩展开来,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李长宇的脸色顿时变了。

张扬又指了指他右耳后半寸左右的地方,李长宇在他的指引下又按了一下,眼前猛然一黑,他的心跳瞬间变得剧烈起来,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李长宇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如纸,其实那晚之后,他也查阅过马上风的资料,知道马上风属于急症,多数和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有关,所以他第二天就去县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排查,让他欣慰的是,体检结果令他相当满意。张扬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也并非危言耸听,不过他还是以为张扬只是凑巧救了自己,而自己的体质应该不差,所以才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可是张扬刚刚露出的两手已经让他深深震撼,足以证明眼前的年轻人的确有着高深莫测的本领,李长宇低声道:“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要知道今年他才四十四岁,还远未到退休的年龄,而且他在春阳县的政绩深得江城市某位大佬的欣赏,最近极有可能更上一层楼,进入市级领导层绝不是梦想,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拥有一个好身体的基础上,假如身体完了,一切也就完了,无论你的能力如何,无论你的关系如何,你的身体都已经不行了,给你再大的权力又有什么意义?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原本看似不同阶层的李长宇和张扬坐在了一起,也就有了斗争,虽然这种斗争是无声的,可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残酷和狡诈,李长宇从一开始就采用政治斗争的方法对待张扬,他试图用政治上的威压让这个年轻人屈服,可是人家张扬根本不接招,对付李书记只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你丫牛逼什么?在我眼中你就是一病人,你有病,这病只有我能治,我就是强势,你想痊愈,想活下去,必须要向我低头。

病人在医生面前是没有任何强势可言的,尤其是这医生救过自己的性命,而且自己接下来的健康还捏在别人的手上,当李长宇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顷刻间又是春风拂面,热情的招呼说:“张扬,来!先喝茶!”

掌握主动只是张扬的第一步,下面他所要做的就是乘胜追击,逐步击垮李书记的心理防线,最终的目的是要让他彻底俯首称臣。

张扬伸出右手盖在杯口,望着人民的好书记做同情状,其实这厮压根不懂什么叫同情,所以表情拿捏的很不到位,在别人看来他此刻的表情并非是同情人家,而是可怜人家,鄙视人家,同情肯定不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李书记很窝火,可是又不敢发作,麻痹的,老子啥时候受过这等鸟气?转念一想,自己受气的时候也不少,不过那是对上级的时候,你小子凭什么啊?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虎落平阳啊!李书记黯然感伤,不过这感伤只能留在心里,脸上还是一团和气,对待同志要春天般的温暖,作为一个久经考验的老干部,这点素质李书记还是有的。

张扬低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直接说了。”

“说出来好,说出来好!我就喜欢开门见山!”李书记实在受不了这弯弯绕绕了,本来和别人玩太极那是他的强项,可惜现在面前这主儿人家是吃定了自己,跟他玩,自己不是找虐吗?

“这几天你不能人道了吧?”

“什么?”李书记微微一怔,马上又反应了过来。

张扬以为他听不懂,马上深入浅出的解释说:“你硬不起来了吧?”

李书记老脸一热,暗骂张扬混蛋,这种话总要问得婉转一些,我是何等身份,你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可冷静下来这么一琢磨,这两天还的的确确没干过那种事,不过这也正常,那天晚上在春水河边车震得了马上风,这件事总得在心中留下阴影不是?那事儿虽然舒爽,可李书记也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物,总不能为了那几分钟的快感把性命搭进去不是?

张扬见他愣在那里,仍然锲而不舍地问道:“有没有硬过?”

既然是破了这张脸皮,李书记反倒显得自然了许多,叹了口气道:“岁月不饶人啊,有些方面跟年轻的时候是不能比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书记内心深处还是很惭愧的,在这方面他还真没有什么强势可言,年轻的时候没啥条件,再加上政治觉悟的境界不成,这种事只是跟老婆做,可能是老婆实在跟性感二字搭不上边的缘故,都是一二三埋单,可现在条件有了,政治觉悟有了,葛春丽也当得起性感妖娆,还是一二三埋单,所以只能从自身找原因了,不过有一点还是让李长宇深感自豪的,虽然这方面的能力有所欠缺,可是他的占有欲还是很强的。

听到李长宇的回答,张扬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是说这几天你都没有硬过,甚至连这方面的事情想都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