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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跟茱蒂说有意外情况,挂断电话就往回赶,看到有人从三楼的窗户掉了下来,但不是琴酒;他跑回旅店,上了楼梯,发现旅店房间的门虚掩着,有明显的血迹渗到走廊的廉价地毯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

赤井秀一放轻脚步,推开门,里面悄无声息,连呼吸声都没有。

走廊的光照进房间内部,一道门的影子落在地上。墙边有什么东西,是倒下的人,但没有银发的反光。

很轻的声音从一侧响起,赤井秀一紧绷的精神让他及时避开,捕捉到黑暗里人影的位置并出手反击。门被砰的一声撞上,两个人在没有光的房间扭打在一起,赤井秀一的后背重重砸到地上,手却摸到了一片顺滑的长发。

他架住向他袭来的拳头,低声喊:“是我!”

袭击他的琴酒不动了,但也没有把手收回去,就在赤井秀一想琴酒是不是恢复记忆想把看到自己狼狈模样的前同事灭口的时候,他却感受到有水滴落到他脸上。

银发慢慢从琴酒肩头滑落,落到被他按在地面的赤井秀一身上。

咸的。

察觉到那是眼泪的一瞬间,赤井秀一想的是:这次他真的要被灭口了,谁来也救不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现在逃去天涯海角。

原来琴酒也会哭啊。

赤井秀一没听到任何声音,就连呼吸声也微不可闻,或许琴酒脸上跟以前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但这一片黑暗里也看不到。

他只知道琴酒把手放下,在他还没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掐住了他的喉咙,慢慢收紧。

幸亏赤井秀一对琴酒平静的模样过敏,早就有所预料,攥住了琴酒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跟琴酒较劲,不然他真要三更半夜死在没人知道的小镇旅馆里了。

窒息感涌上心头,胸腔里的氧气正在逐渐变少。

就在赤井秀一打算不演了把琴酒砸在墙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老板有点担心的声音:

“那个……你们没事吧?刚才好像有人闯了进来,我从外面回来就看到窗户碎了……”

“……没事。”

黑泽阵回答了老板的话,终于把手收回去,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声音是哑的,体温依旧很高。

赤井秀一揉了揉脖颈,打开灯,看向面对着他但好像毫无变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的琴酒,啧了一声。

这人怎么还能跟无事发生一样?

他开门,跟老板说刚才有歹徒闯进来,幸好我在夏威夷学过两手,把他们制服了,就是我弟弟受了点伤,麻烦老板帮忙报个警。

老板看到门里的情况,两个倒在地上的人,地上洇开的血,还有银发男人被利器划破的衣服和伤口,吸了口气,赶紧报警去了。

赤井秀一蹲下来,看倒在地上的人:“总之先把尸体……”

应该是组织的人吧,从东京开始就在找他了,波本先生可管不了组织的所有人,到现在还在追杀他的也不是没有。多半有仇。

琴酒平淡地说:“他们没死。”

赤井秀一看他。

琴酒看懂了他的疑问,皱眉:“我为什么要杀人?”

赤井秀一摇摇头,没再说话,确定地上两个人没死、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后就站起来,剩下的就交给警察去调查吧,相信降谷先生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随后,他把银发男人拽过来,问:“你刚才可差点杀了我,琴酒。”

琴酒别开视线,没说话。

赤井秀一也没指望这人能给他什么答复,现在的情况还不如他们打一架,反正琴酒手里没武器……或者干脆把人交给FBI吧,FBI肯定很乐意得到琴酒这个证人,不管他是不是卧底。

只是想想。赤井玛丽可能认识琴酒,光凭这点赤井秀一也不打算把人白送给FBI,他跟FBI只是合作关系,而且本来就打算辞职。

“明天我就把你——”

交给我妈。赤井秀一想,但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琴酒说了句让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对不起。”

银发男人依旧没看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足够让人听清了。

幸好赤井秀一没点烟,不然烟得掉地上。他狐疑地看着琴酒,确定人没被掉包,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他捡到的真的不是琴酒,只是长得像琴酒的某个人。

银发男人继续说:“我刚才不太清醒,不应该攻击你,对不起。”

赤井秀一这次真点了根烟,自欺欺人没意义,他知道这个人就是琴酒。他轻松地说:“没事。我还是第一次听你道歉。”

“但你说我们不熟。”琴酒显然很在意这点。

“我们确实不熟。”

赤井秀一一边说一边看银发男人,对方好像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过了一会儿才抿唇问: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我们是宿敌,是仇人,除此之外没别的关系。”

“……”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寂静,还好不久后警察来打破了沉默,当地警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还算冷静地把人带走,问了赤井秀一相关的问题,FBI很好地糊弄过去了。

旅店老板体贴地帮他们换了个房间。因为银发的男人还在高烧的关系,警察也没去问他,从始至终琴酒就坐在一边,等警察走的时候,他都闭着眼睛靠在床边,好像睡着了。

赤井秀一知道他没睡。

包扎好的伤口还在渗血,处理伤口的时候琴酒从头到尾没说什么,但拒绝吃止疼药。

“你要去哪?”

赤井秀一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琴酒果然睁开眼睛问他。

他反问:“你说呢?随时都有可能意识不清杀掉我的宿敌先生,我可不敢继续跟你待在一个房间。”

脖子被掐出一片淤青,虽然距离挂掉还远得很,但这不妨碍赤井秀一嘲讽两句。而且他本来就订了两个房间,昨晚那是觉得失忆这件事很离谱才留下来看着琴酒的。

琴酒没说话。

赤井秀一往外走,走到门口,发现琴酒不看他了。琴酒在看地面,好像能把地面看出个洞。

他给赤井玛丽发消息:小孩哭一般是因为什么?

赤井玛丽:……你什么时候搞出人命了?

赤井秀一:别人家的。

赤井玛丽:哦。(冷漠)你不用理解他为什么哭,反正以你的思维也理解不了,你直接买点零食玩具陪他玩会安抚安抚就行了。

赤井秀一:……

其实他不是很确定失忆的琴酒心理年龄在什么阶段,但应该大不到哪里去,不然不至于这么听话。

他无视了母亲“要不然你还是找别人帮忙,我怕你吓到人家小孩”的忠告,回到房间里,对沉默的银发男人说:

“我不走,你睡吧。”

赤井秀一想,琴酒是能睡了,但他没法睡了,得时刻提防这人动手,现在他觉得组织里那个“琴酒好梦中杀人”的传闻是真的,特别真,他当时不应该嘲讽宾加的。

黑泽阵知道赤井秀一在顾虑什么。

他在睡梦中也无法控制地读取过往的记忆,然后看到了他绝对无法忘记,也永远不愿再次看到的场景。有人闯进来的时候他甚至第一次没怎么分清现实和记忆,直到赤井秀一喊他才慢慢清醒过来。

虽然也不是特别清醒。有那么一刻他把赤井秀一当成了赤井务武,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下手杀人。

他自己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样的记忆——不,他的人生从十三年前开始就跌进了冰海最深处,再也不可能有更差的结果,黑泽阵只是还没从反复呈现在他眼前的记忆里逃出来。

“如果你担心的话,”黑泽阵慢慢地说,“可以把我绑起来。”

赤井秀一想,他这两天遇到的意外已经足够多,他的心已经不会再波动了——个鬼啊!听听琴酒说了什么?他现在有种给赤井玛丽发消息问“小孩高烧后性情大变怎么办”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挺诱人的提议,而且不用担心半夜被人杀了,但赤井秀一是个在英国长大的自由的美国人,所以他选择拒绝。

“还不到那种地步。”

“嗯。”

“你这也不是第一次。昨天你还差点咬了我,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

其实记得,但黑泽阵是不会承认的。当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雪山上的时候,对一切陌生的人类都报以警惕,更何况赤井秀一在强行给他喂东西。

赤井秀一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当时的琴酒就是不清醒,他叹气说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当时报警就行了,让某个警察来管你。

黑泽阵不说话。

赤井秀一看着琴酒沉默的模样,又想起赤井玛丽前几天提过的小银,那时候小银咬了他,被带她来的人教训后也是这样的反应,不说话,不认错,估计以后也不会改。

他叹气,说怎么又碰到一个喜欢咬人的。

黑泽阵这会儿不沉默了,抬起头来,用一种很冷的语气问他,还有别人咬过?

“有啊,小时候遇到的一个小女孩,跟你同样是银发。她来我家住了几天,不过来的那天我去参加夏令营了,她就睡在我房间里。”

“……”

“跟狗一样的小孩……听说她后来去学钢琴了,反正不打算再见面,我早就原谅她了。”赤井秀一又点了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