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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发生了第三场激烈的搏斗, 山下的长野市内却风平浪静,如同过往的每一天一样,沉浸在万家灯火的夜色里。

诸伏景光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跟他的兄长讲述过去的事。从八年前他还在警校里的时候, 那片绯红色的樱花海盛开的时节, 到被略去细节、只余闲谈与趣事的卧底生涯,转而又走上了年轻有活力的少年时代, 一切都在一场暴雨里终结。他在时间的尽头拐了个弯, 回到了未曾想过的原点。

他人生的每个部分都足够精彩,就像一幅摊开会有几百米的画卷,那些明亮的、灰暗、纷繁复杂的色彩,将他一点点涂抹成了现在的模样。

还有他的挚友、同事、敌人, 亡故之人, 以及……某个对现在的他来说也至关重要的人。

“黑泽救了我, ”诸伏景光摩挲着杯子的把手, 从茶水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脸, “我本应该放他回属于他的世界,却还是自私地用亲情的链锁将他困在我们的社会里。说到底组织已经不存在了, 他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只是我不想失去他而已。”

如果没有他, 没有他们, 黑泽还会回来吗?

诸伏景光很清楚那个答案。

不会。

如果东京没有苏格兰, 没有他们的承诺, 黑泽阵看也不会再看这座城市一眼,在一切落幕的那一刻就会转身离开, 去哪里都有可能, 但也不会在任何地方驻足,直到回到属于他的「家」。

诸伏景光必须给黑泽一个新的家、巢穴, 或者囚笼,才能让那个人留下;可诸伏景光又从不敢关上门、扣上锁,他会说无论什么时候,黑泽想离开就离开好了,他不会阻止,也不会问黑泽什么时候回来。

他轻声说:“将狼王圈在人类的城市里,任人围观,跟动物园里拔掉爪牙的动物一样,在这方面我对他真过分啊。”

诸伏高明看到弟弟这样的表情,又想到白天见到的少年模样的黑泽阵,说:“以我之见,他很喜欢跟你们相处,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

“那也只有我们几个,”诸伏景光撇撇嘴,也知道黑泽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这话有些人听到会觉得像天方夜谭,“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危险了,想杀他的人遍地都是。”

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敌人,有单纯想灭口的人——比如加尔纳恰,有想从黑泽身上得到什么的人——比如塔的那些人,也有想报仇、想伸张正义或者完全被人挑拨的人——比如绪方。

黑泽只需要出现,就会引起无数人的注意,他呼吸的每一分空气,都沾染着恶意和血味。

以黑泽那样敏感、又不愿意让自己受委屈的性格……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腥风血雨。这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事实。

诸伏景光重复了一遍:“我应该早点放他走的。”

兄弟两个的谈话最终从童年时代的回忆、互相诉说这些年的经历,最后落到了更具体的某个人身上。诸伏景光不能对降谷零倾诉这些烦恼,因为降谷零会更偏向他的立场,只要他说,Zero就会帮他把黑泽留下,不管黑泽愿不愿意……但那是诸伏景光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即使多年未见,诸伏高明也很容易就理解了弟弟的心情。不过在他看来,用黑泽阵的思维方式考虑,这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事。

他放下茶杯,说:“你之前跟我说,你和他也算是家人吧?”

“啊,是啊……”诸伏景光顿了顿,才说,“从法律意义上讲,他确实是现在的我的‘父亲’?”

《关于我出门几年就找了个比哥哥年纪还小的爹这回事》……不过看起来哥哥并不是很介意。

诸伏高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既然如此,向父亲撒娇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他知道黑泽阵为什么没来找过他,因为那个人不能来长野。

只要那个组织还存在,黑泽阵就永远不能踏入长野一步,而跟黑泽阳接触过的诸伏高明,一旦因为某些微小的疏漏进入那个组织的视线里,也会成为被盯上的目标。成为“黑泽阵与黑泽阳”的知情者,远比组织卧底的家属要危险得多,当时失忆的景光也会被牵连其中。

所以黑泽阵其实比他自己想得更在意黑泽阳这个人,以及景光,和他根本没见过的诸伏高明。

“哥,”诸伏景光把胳膊放在桌子上,用手撑住脸,说,“我可是找了个比你还小的父亲。”

诸伏高明面带笑意地回答:“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年龄不算什么。黑泽君也可以称我为兄长,我们各论各的。”

诸伏景光觉得,他好像……忽然在兄长面前矮了一个辈分。

嗯?

高明哥不会真的把现在的他当小孩子看了吧?!

“哥——”他站起来抓住诸伏高明的肩膀,“你们两个真的没趁我不在偷偷说什么吗?”

我看你们两个哪里是一点都不认识,明明已经到能称兄道弟的地步了!哼!

诸伏高明略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也不是什么都没聊,只是聊得不太愉快而已。”

“所以你们下午说什么了?”诸伏景光追问。

“讨论了一点关于养父子的话题,我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他不是很愿意跟我谈。”诸伏高明如是说。

景光遵守公安的规则不能告诉他组织相关的情报,他也遵守协助者的规则不透露黑泽阳的信息,这都是“工作”。

诸伏高明回忆了下午的简短对话,明面上他们两个是没有说什么,但传达出来的信息却有很多。

他说:“我跟他说既然养了,就要一辈子负责,他似乎并不高兴听到这话。”

“哥!你怎么能对黑泽说这种话,他又不是真想做我父亲的,当然不愿意听了啊!”

诸伏景光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不应该先跟哥哥开玩笑的,应该先把事情解释清楚,当年黑泽只是为了救他才给他安排了身份的!而且从他失忆那时候的表现来看,这个父子关系还是他黏着黑泽得来的……

所以怪不得黑泽不愿意跟哥哥说话了啊!哥哥你这是很用力地踩到他尾巴了!他很难哄的!

诸伏高明则是在想:不,我说的是他跟黑泽阳的父子关系,他不喜欢别人对他付出更沉重的感情,特别是因为顾及到他的想法而没表现出来的情况。景光,你现在才是在让他越来越难以接受。

所以他对弟弟提议:“告诉他你在想什么吧。要做什么决定是他的事。”

……

降谷零和黑泽阵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间十一点钟,比预计的要晚很多。

问就是在山上遇到了案件,折腾了一段时间;至于两个人看起来有点狼狈,像是在哪打过架的模样,那是跟山上的绑匪打的,为了救人才搞得有点狼狈。

熊?什么熊,没有遇到过。

“但长野警署的警察说你们两个一个小时前就下山了,怎么说也该回来了吧。”

诸伏景光凑近两个人,左看看右看看,揪揪黑泽阵的头发又扯扯降谷零的衣服,最后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你们两个打了一架。”

黑泽阵冷淡地回答:“没有。”

降谷零说到一半就听到黑泽阵的话,不得不改口:“他打……了熊。”

诸伏景光大声重复:“你们两个打架了!”

降谷零:……

不要在这种地方这么敏锐啊Hiro!没看到他气压这么低吗?我怕他待会被惹毛了连你哥都打!

(诸伏高明:他应该不会打我,碰都不想碰,只打你们两个。)

黑泽阵就在这个时候慢吞吞地说:“对,我跟他打架了,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你,诸伏景光。”

不对,他没叫苏格兰。

诸伏景光已经习惯黑泽阵大多数时候都叫他苏格兰,而且不管怎么抗议也不改的情况了。除非有外人在,不然黑泽阵还是喜欢用以前的称呼。但现在他听到黑泽阵喊自己全名,忽然有种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做了错事的心虚感。

他看着黑泽阵,黑泽阵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点苍白,不管怎么看表情都不是很好,虽然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意思……但诸伏景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黑泽……怎么了吗?”

“你对今天新闻里出现的推轮椅超人有什么看法?”

“……”

“哦,听说还是个老爷爷。”

“…………”

诸伏景光这下真的心虚了!他终于理解降谷零为什么拼命用眼神暗示他别问了别问了,原来是……原来真的是他们两个干坏事被发现了!

等等,那好像也不是坏事,但“推轮椅超人”这个事,这个事……Zero救我!

他向降谷零投去求救的眼神,降谷零的脸上仿佛写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诸伏景光看懂了好友的意思,降谷零已经被打了,那他呢?

诸伏景光坐在轮椅上,扯了扯黑泽阵的衣服,小声说:“黑泽……”

他会撒娇。

兄长说的,撒娇一下没什么,诸伏景光表示自己真的听进去了,而且很快就用了。

银发少年就站在打开的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诸伏景光,月光从他背后照进诸伏家,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诸伏景光知道黑泽阵的脾气,没直接打起来就证明其实黑泽阵什么都不会做,除非再次被惹到;而且他现在还在坐轮椅,黑泽阵这人有个毛病,不跟没反抗能力的人打,除非是要把人直接干掉,那是另一码事。

他用雾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黑泽阵,继续说:“黑泽,你知道的现在的新闻媒体有多能胡说八道,不乱编一点东西就写不出新闻来,所以……”

但是诸伏景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

“请问这里是诸伏家吗?啊!可算找到你了,轮椅超人!”

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成年男性到了诸伏家的门口,看到诸伏景光,顿时激动起来。而且这个人还很眼熟,除了降谷零外在场的三位都见过他,这就是他们下午在郊区山下碰到的大阪改方学园的体育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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