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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从里面倾泄了出来。

辛锦正欲再使力,却在这时敏锐的听到了少许声响。

哗啦的一下,像水波荡起。

是水声无疑。

耳房入口颇为靠近正房门口,若是夫人在耳房中,她确实不易听到屋中有动静。

辛锦垂下眼,心里已有判断。

……

耳房中。

水雾氤氲朦胧,周围宛若仙境。

房内中央雾气升腾处水波起伏,那原先静谧的汤池似畜养了蛟龙腾蛇。恶蛟翻江倒海般的倒腾,卷起惊涛拍岸,用这种方式庆祝着被他用蛟卷入池中的珍馐美馔。

迷雾里,水波拍岸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两声低泣,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低泣声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偶尔的轻哼。

池岸边有一道曼妙又古怪的身影,栖息在仙境中的美丽鲛人仿佛不慎入了仙池困地,被别在池边寸步难行。

她面朝池外,双臂与半身几乎都搭在池岸的白玉砖上,呈折角支开的右臂手腕缠着细带。

细带并非单纯的带子,连着已经湿水而皱成一团的布料,分明是帕腹。

如今那件墨绿色的帕腹松垮绕在美妇人的腕间,仿佛变作了帮恶蛟为虎作伥的妖藤,束着误入汤池的鲛仙,让其被身后高大的暗影一寸寸的拆吃入腹。

池中动静愈发的大,搅起水气升腾,池中热气氤氲得越发厉害。

裴莺被摁在池边,前方是坚硬的汤池壁,白玉砖被泉水烘得暖洋洋,后面是那人结实的胸膛。

她眼下一片艳粉,浓密的眼睫湿漉漉的,连睫梢都悬着小水珠,也不知晓那是泪水还是雾气,亦可能两者皆有。

汤泉岸边有丰腴的凝脂起伏,随着清澈的水波一下下的拍岸,那抹白腻也晃得更剧烈了些。

在一阵阵水波,裴莺觉得自己要被融化了,化在越来越滚烫的汤泉里,连意识都要被他碾碎成片片,最后消融在满池的热汤中。

“霍霆山,上岸去,我头晕。”一句话裴莺说得断断续续,也颤颤巍巍。

“夫人明日与我说话否?”霍霆山却道。

裴莺下意识摇头。

男人挑起嘴角,动作比方才用力了三分,而后毫不意外看见身前人微昂着细颈激颤哆嗦。

他贴着她的耳际,亲着她水雾津津的耳珠,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有过上回教训,这回裴莺点头了。

察觉到身后人离开,裴莺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刚松完,她被扣着腰转了个身,正面对着他,方才离开片刻不到的人又骤然一个急冲回来了。

裴莺眼瞳微颤,指甲不由在他手臂上留了几道痕迹。

霍霆山轻笑了声,抱着她从一旁的玉阶上去:“夫人足下无履,我带夫人回房。”

裴莺一身肌肤被蒸出淡淡的粉,听了他这话,攀在他肩胛处的手指更用力了些:“明明你也没有鞋子。”

“我不比夫人娇贵,没有便没有吧。”霍霆山有理有据。

耳房距离床榻有一段距离。

霍霆山每走一步,裴莺就哆嗦一下,指甲在他手臂、肩背上挠出道道红痕,“霍霆山,你慢一点走。”

霍霆山低笑,依言放慢了些步伐。

出了厢房,水雾似乎被无形的结界挡住,那股恼人的热意消退了不少。

房中灯盏已燃有多时,相比最初,如今灯芒有些黯淡了。

光落在厢房中的木质地板上,能看见房中有少许部分特别光亮,像沾染了水光,在烛芒下亮莹莹的,那折射着光的部分赫然是一排自耳房中走出的大脚印。

脚印一路延伸往里,直至没入屏风侧端。

在汤池的时候,裴莺听霍霆山说完事顺带在那里洗洗,但等背后挨到床榻上,他倾身俯下,她发现这人只是转了个场。

窗外的明月被乌云遮蔽,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被遮蔽的明月又重新从云层探出头来。

大地夜深人静,百姓早已安眠,走在街上的打更人敲着锣鼓提醒着时辰。

房中,最后一盏烛台燃尽。

又是半晌以后,房中的动静才平息下来。霍霆山从榻上起身,把榻上软成一团的裴莺抱起,再次走进了耳房。

裴莺眼睑微肿,沉得快睁不开眼,但感觉到被抹了一下香皂后,还是努力开口说:“香皂要分开,你用你的,我用我自己的,不能都用同一块……”

霍霆山嘴角抽了抽。

她又嫌他。

他偏偏不那么干,拿着自己的香皂给她抹了个遍。

洗干净后,他凑到她颈侧嗅了嗅。

也是香的,这不是用哪块香皂都作甚区别么。

洗干净了,霍霆山抱着人从耳房里出来。床榻上那张铺开的、如今痕迹斑驳的锦被已然不能看,男人将之扯了随意丢地上,然后抱着人上榻。

揽着人准备入睡时,霍霆山忽然想起一事,轻啧了声,复又起身去找小银盒。

*

裴莺这一觉睡了很久,也睡得十分沉,中途没做任何梦,她是被辛锦喊起来用午膳。

窗牗外日光正盛,映得房中也亮堂堂的,美妇人躺在榻上半眯着眸子,好片刻才彻底清醒。

从榻上缓缓坐起,裴莺以为这一次又会和上回一样是灾难级现场,然而令她颇为意外。

旁边的锦被竟是干净的,她身上也很是清爽,完全不似之前的黏黏糊糊,虽然仍有酸软之感,但比起第一回好了不少。

裴莺动了动腿,她好像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药香。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人真的肯打扫战场。

“夫人,您要在房中用膳吗?”辛锦问。

裴莺回神,点头说在房中。

辛锦低声道:“那药已备好,待夫人用过午膳后奴给您呈上来。”

裴莺缓缓笑了:“辛锦,这个月我给你加月钱。”

辛锦忍不住笑了:“奴谢过夫人。”

*

同一时间,书房内。

沙英站在书案前向霍霆山汇报:“大将军,您料事如神,萧雄那厮知晓他的三孙儿打死的布衣和我‘沾亲带故’后,火速寻来,方才便遣人上门给我递了拜贴约见。”

说着,沙英从兜里掏出一枚水头极好的红玉,和一大块沉甸甸的金块:“这些都是他给的拜礼。”

霍霆山瞥过案上的东西:“既然给你了,那你就拿着吧。”

于是沙英乐呵呵的将玉佩和金块都放回兜里,又笑道:“大将军,您说我要不要见他?那些个豪强都肥得很,去一趟肯定能割点肥肉回来。”

霍霆山扫了他一眼。

沙英立马正色:“属下明白,不见。”

霍霆山:“这般轻易出去,只会叫他暗笑你好打发,让他来多几次再说。”

沙英:“唯。”

书房外此时秦洋来报,霍霆山让人进来。

秦洋朗声道:“大将军,远山郡内有稍具规模的茶舍有十三家,食肆十八家,集市五处,今日已全部设置了邸报。”

陈先生写得一手漂亮文章,邸报内容是昨日下午由他写好的。今日一早,秦洋就领着一批卫兵带着写有邸报的藤纸出发了。

随他出发的卫兵都是他一个个挑的,专门挑了屯中那些个一日不说话就浑身痒痒、加之大嗓门的兵卒。

两人一组守一个邸报宣读处,轮流宣读,辰时、午时和申时这三个时辰各宣读一回,最大程度令让城中百姓知晓。

霍霆山颔首:“继续留意萧、华、齐这三家,这几条地头蛇近日可能会有异动。”

邸报的事太过高调,一直盯着州牧府的豪强不可能不知晓。那群人也不完全都是蠢货,到时根据邸报上的内容,自然知晓他是为了提高民望。

萧雄那老骨头还可能会联想到他三孙儿之事。

“唯。”

如今正值饭点,秦洋和沙英忙活了一上午,霍霆山干脆和他们一同用了午膳。

饭罢,公孙良等谋士寻来,后面熊茂又拿着一批来自幽州的加急书件来书房。

霍霆山一下午都在书房中,待日落西山,他总算得了闲暇。男人从案上起身,这回他没留任何人用膳,离了书房径自往正院去。

待回到正院,霍霆山见裴莺的房间屋门紧闭,似无人在屋中。

霍霆山长眉微皱,走到裴莺房前敲了敲门,房中无人应答。

他直接推门入内,意外又不意外,房中空无一人。

莫不是在后花园还未归?

那破花园有什好看的,不就是几朵相去不远的花,日日去瞧都瞧不够。

霍霆山回了自己房中,房门敞开。

时间缓缓流逝,金乌坠入地平线。

霍霆山看了眼远方的天,黄昏已到了尾声,若是平常,晚膳都用完了,然而隔壁之人还未归。

显然是不打算回来用晚膳。

到了戌时,霍霆山发现裴莺不仅晚膳不回来用,今夜似乎也不打算回来睡。

霍霆山气笑了。

真是长本事了,翻脸不认人,昨夜答应过的事今日就食言。

这个点她能在的地方也就一个,霍霆山抬步朝孟灵儿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