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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若真有山神,何需等到现在才助幽州军一臂之力。”石连虎不屑道。

副将颔首:“石公说的是。”

以前柯左来投奔时,并州军有不少人因他曾是三姓家仆而对他嗤之以鼻,如今柯左再“叛”,副将竟然有点莫名的得意。

看吧,之前他也说此人不可信,如今果然被他说中了。得和其他人说说此事,让大家都乐呵乐呵。

*

午时一至,幽州军全军动身。

巨大的军纛迎风舒展,玄色旗面上的“幽”仿佛活了过来,如猛虎般张牙舞爪。

燕门郡并非什么易守难攻之地,故而一收到斥候来报,石连虎便亲自点了兵,领兵出城。

古有传制,黑色的旗帜象征五行中的水,代表北方,因此并州这方的军纛也是玄色的,唯一不同的便是上面的字。

偌大的“并”字飘扬,在石连虎一声令下后,人马齐动。

中山国和燕门郡相距不远,在未时时,两军相遇。

石连虎上次见霍霆山,是十五年前了。

那时霍霆山及冠不久,以幽州牧之子的身份前往长安听封,当时见霍霆山,他还残余着些许少年意气,如今时隔十多年再见……

石连虎看着不远处骑于黑马上的伟岸身影,心中不住涌现出浓浓的忌惮。

霍霆山头戴虎头兜鍪,身披玄甲,腰间的环首刀已出鞘,乌夜的身躯比一般骏马要高大不少,他驱马立于幽州军纛下,和那张狂的军纛仿佛融为一体。

军号吹响,战鼓齐擂。

在震天的擂鼓声中,幽州这方的士兵齐喊道:

“山神助我幽州!”

“山神助我幽州!”

箭矢齐飞中,人潮涌动,兵将列阵。

霍霆山身旁有一个旗手,随着他一道道命令往下发,旗手手中的号旗与阵旗不断交错。

箭雨阵阵,待停歇后,骑兵上阵。

熊茂同样身披甲胄,他手提一把长刀,扬声驾马朝并州军冲。

他身后的一众骑兵紧随而至。

骑兵来势汹汹,并州这边也上骑兵。当初幽州和司州那场骑兵对步兵的战役,并州之人不在场,因此不知有马镫与高桥马鞍一物的。

后来司、并二州联盟,李司州才派了人将马镫之物送过去,石连虎拿到后立马命军器监全力生产。

但到底时间有限。

马镫与高桥马鞍只打造了一小批,如今对上装备充足的幽州军,多少有点吃亏。

战马嘶鸣,铁盾与长刀相碰,发出铛铛的重响,战鼓的鼓点愈发密集,杀声成片。

幽州这方除了呐喊“杀”以外,还不时震声喊“山神助我幽州”,期初并州兵心里一惊,但后面发现无事发生,便慢慢放下心来。

“取我长弓来。”霍霆山将环首刀归鞘,对卫兵说。

卫兵得令,很快扛着一把大弓过来。

霍霆山坐于乌夜背上,单手取了卫兵肩上的大弓,又取来长箭。

这张往日需两人合力才能拉开的六石巨弓,到了霍霆山手中仿佛失去了它一向的分量。

单手定弓,长箭上弦,六石大弓被拉得宛如满月。

男人执着长弓的手背上绷起青色的筋络,青筋微微鼓动,每一下都带着遒劲的力量感。

霍霆山目视前方,狭长的黑眸冰冷无波,瞄准某一处。

不远处,石连虎身边的副将看到霍霆山拉弓,脸色剧变,“石公,躲一躲,霍霆山拉弓了。”

石连虎亦有听闻霍霆山善用重弓,当初幽州军和匈奴左贤王一战,据说就是那霍霆山百步开外,一箭射穿了左贤王的胸膛。

石连虎不敢托大,忙唤来卫兵提盾做挡。

几乎同一时间,霍霆山右手松开。

“嗖——!”

长箭携着破风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厉的光,径直朝着对面的并州军而去。

石连虎听见有人喊霍霆山放箭了,挡在他面前的盾牌好好的,他心里嗤笑,霍霆山这一箭射歪了吧。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身旁的副将惊呼:

“不好,军纛要倒了。”

石连虎一颗心痉挛了下,他猛地转头看后方的军纛。

支撑着军纛的木杆被一箭射穿,巨大的军纛正缓缓往旁边歪。

“快扶住军纛!”石连虎目眦欲裂。

已经冲入敌军中,正在大开杀戒的熊茂虎目一瞪:“并州军纛倒了!”

他本就是个大嗓门,这一喊,声音传开老远。

正在和幽州军交战的并州兵心头慌乱,有人不住回头看军纛,只见“并”字的军纛确实在倒,歪到一旁,不复之前威风。

霍霆山将长弓交还给卫兵,取出腰间环首刀:“众将士,随我杀!”

一般而言,主帅是不会轻易下场的,除非是士气极度低迷,又或是极度高涨,乘胜追击。

听到霍霆山这一声,幽州军这方士气大涨。

“杀!”

“杀!”

乌夜打了个响鼻,朝前飞奔而去。

军纛已倒,并州这方士气大减,加之霍霆山亲自领军冲锋,一时间幽州军杀声如潮往前席卷。

石连虎心道不好,忙组织撤退。且战且退,迅速撤到燕门的后方。

幽州军一路追到关卡,这里的地势变险要了,且金乌西沉,夜幕降临,幽州军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

“大将军,他们缩在关后。”熊茂闷声道。

霍霆山随意甩了甩环首刀,刀面上的血迹在地上挥出一排星点:“不缩里面,难不成出来挨打吗?”

熊茂被噎了下。

霍霆山:“传我军令,整军休息,寅初行动。”

熊茂:“唯。”

*

石连虎领军狼狈躲回燕门。

副将焦心道:“都怪那李司州捏着藏着,这般迟才告诉我们有马镫之物,今日和幽州军对上,我们吃了不少亏。”

幽州军勇猛无比,但这种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不能说。

石连虎捏了捏眉心:“今日下午幽州小捷,难保他们会趁胜追击。今夜守好关,若是这个燕门破了,后面那一路下去无多少险关。”

“唯。”

……

月黑风高,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寅时是人最疲乏的时间点,更别说今日下午并州还和幽州开了一战。

站岗的并州士兵打了个哈欠,“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今夜是平安夜。”

“夜里作战不易,他们不来很正常。”

然而这话刚落,不远处陡然响起呐喊:

“山神助我幽州!”

“山神助我幽州!”

两个卫兵一激灵,心中警铃大作,正要去通传,忽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仿佛是木板轻敲,也仿佛是山风的呼啸吟咏,悠远神秘又密集。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如同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将他们牢牢笼罩。

可他们背后是山,而他们在中间守着,此间一直没听到异样,幽州军如何能悄无声息的绕到他们后方。

“山神助我幽州!”

那一声声崇拜与扬威的呐喊不曾止息。

并州兵面色煞白:“快、快去通传。”

其余并州士兵从夜中惊醒,听闻那萦绕在四面八方的怪异声音,皆是心头大骇。

“难道他们真的请动山神了?”

“山神出世了?”

“准、准备作战,准备……迎敌……”

石连虎从睡梦中惊醒,听闻外面乱做一团,不住大惊:“怎么回事?”

有卫兵匆忙进来:“石公,幽州军请动山神了。”

“满口胡言,何来的山神?”石连虎怒斥。

但他这话才落下,就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像山风呼过,像林木鸣动,也似有人在吟咏。

石连虎眼瞳收紧,忙问士兵怎么回事。

然而卫兵却只道山神出世。

“石公,关破了,请速速撤退。”副将匆忙进来。

石连虎难以置信:“关破了?这才多久,如何可能?”

副将把头垂得低低的:“那幽州军不知作了何妖,让周围怪响不断,士兵和有些将领以为是山神出世,不大敢抵抗……”

石连虎一口老血险些哽出来。

愚民,愚民啊!

哪来的山神,不过是霍霆山那边搞的鬼罢了。

副将着急道:“请石公速走,不然走不了了。”

石连虎咬牙切齿,但再多不甘心和疑惑,此时也只能暂且放一边:“走!”

关卡攻破,幽州兵亢奋到了极点,如狼似虎地抄了兵器入内。

霍霆山看向身旁的陈渊:“陈渊,你带人将那些纸鸢收起来,而后和熊茂一并打扫战场。”

陈渊拱手领命,带着士兵去通知那些只身进山林里寻了间隙放纸鸢的卫兵。

并州军听到的“山神呼唤”,其实不过是纸鸢的缘故。纸鸢上面绑了些轻巧的竹片,将纸鸢放到天上,风连着碎竹片一同吹动,于是有了林间的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