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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两人回了主营帐。

进了安寝的主帐后,裴莺毫不意外看到一片狼藉。

衣服随便放,衣匣的盖子大咧咧地敞着,出征前整洁的袍子,这会儿又成了“一条条”。

睡的软榻亦不讲究,榻上堆了不少衣物,只堪勘腾出足够躺的位置。

裴莺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念几遍他身上有伤,才勉强将那股嫌弃压下去。

她认命开始收拾。

才将衣匣整理完,裴莺一个转身,未料到身后有人,差点撞入霍霆山怀里。

这一下惊得裴莺立马往后面退,但她后面是木质的宽大衣匣,再退就该撞上去了。这时一条长臂伸过,圈住美妇人的细腰,将她揽住带回,“冒冒失失的。”

裴莺拧起细眉,“你怎的跟在我后面?”

“也就几日未见,夫人方才竟和我生分至此。”霍霆山目有不虞。

裴莺知晓他是说她后退之事,“你身上有伤,伤口虽经过缝合,但还需多注意才是。”

“区区小伤。”霍霆山嗤之以鼻。

裴莺不住道:“你别不当回事,小伤不注意容易感染,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夫人,何为感染?”霍霆山问。

“和我之前给你说过的细菌病毒相似,疠气入体,进而引起不适。”裴莺本想拍开他的手,但又想起他那条手臂有伤,到底没拍下去,“霍霆山,衣物还未收拾好,你先放开我。”

霍霆山看到她的小动作,他勾起嘴角,眼中不虞散去,没说什么,随她说的放了手。

裴莺整理完衣匣,又去榻上拿衣裳,将衣裳一件件叠好,最后收纳进另一个空置的匣子内。

最后一件衣裳放好,裴莺抬眸,恰好对上一双狭长的黑眸。

那人坐在软榻上,比起站着时给人的压迫感仅少了一点,旁侧的夜明珠在他脚下拉出一大团黑影,像某种盘卧着的大型野兽。

不过那双黑眸此时并不凶悍,少见的柔和。

裴莺下意识避开了这道目光。

“夫人过来安寝。”霍霆山拍拍旁边的位置。

裴莺阖上衣匣的盖子,“霍霆山,你身上有伤,我今夜去辛锦那处睡。”

“不可。”沉冷二字落下,方才还懒洋洋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直起身,“无大变故,夫妻分房睡徒增旁人笑话罢了。”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身上有伤如何能和平日一样。且这伤还是伤在左后肩和右手臂,这左右两侧都有。”裴莺不能保证她睡姿一直老实。

霍霆山淡淡道:“正因如今是非常之时才分不得,若你我分了帐,只会引起旁人猜疑,令军心不稳。”

裴莺实在没明白,不过是今夜她睡到隔壁的帐子去,怎的就和军心不稳扯上关系?

仿佛看懂她的疑惑,霍霆山道:“夫人莫要小看自己的部下们心里的地位,他们对你多有敬仰。他们知你我夫妻一向和谐,此番分了帐,说不准他们心里如何担忧。”

裴莺沉默,总觉得他说的话不太对劲。

“此事没得商量,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带你过来。”霍霆山起身。

“你别动,我除了衣就自己过去。”裴莺叹气。

这人真是霸道惯了。

裴莺的手拉着腰带,慢慢将之扯开。

从她解腰带开始,他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帐内蔓延出一室寂静。

裴莺的动作越来越慢,她能感觉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发生了些变化,若说方才的柔和是一汪清水,那如今是浓墨滴入,晕开大片的晦暗。

如今是仲秋方过,天气算不上寒凉,裴莺身上衣物有限,很快就除完了。

她穿着一身水杏色的中衣往床榻走,“霍霆山,我睡你右侧。”

他左肩处的伤比右手上的重,她睡右侧妥当些。

霍霆山坐在床边,闻言挪了挪两条大长腿,让她进去。

美妇人上了软榻,尽可能缩在角落里,然后自己扯了点被子盖上。她侧身枕着锦枕,白皙的脸颊在枕上压出一点弧度,在夜明珠的光晕下尤显柔软。

霍霆山静看了片刻,才将旁边挂着的夜明珠收入黑色的小袋中。

光芒湮灭。

裴莺听到他也躺下了。

刚闭眼要睡觉,裴莺忽然身侧的人挨了过来,她那瞬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霍霆山,你作甚,你的伤口不管了?”

还不等她几乎贴到帐边,人已被捞了回来,裴莺一动也不敢动,怕弄到他伤口。

黑暗里,男人闷笑了几声,“一惊一乍的。”

“霍霆山!”

霍霆山顺了顺她的背,“无妨。”

“不行。”裴莺很坚决,“你伤没好,合该遵照医嘱,这伤口开裂非小事,而且……”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忸怩,“若是伤口真开裂了,你叫冯医官他们如何看待我?”

她没来之前他伤口好好的,她来到的第一夜,他就有恙了,他们会猜测肯定是夜里发生了什么。

他说,“他们多半会想,夫人旺我。”

裴莺眉心跳了跳。

旺他?旺到血气翻涌那种吗?

裴莺真想将这人的嘴堵上,叫他休要胡言,她先探了探,然后推他腰腹的位置,“真的不可,你好好躺回去。”

好说歹说令身旁人躺回去后,裴莺闭上眼睛正想继续睡觉。

“嗷呜!”

忽然有狼嚎响起,最初一声后,接二连三有其他狼跟着嚎叫。

对月高歌,狼嚎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裴莺僵住。

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纪录片,那些藏在暗处的狼群闪烁着一双双幽绿的狼眸,像暗夜里燃起的鬼火。

她偷偷将被子拉高了些,还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霍霆山……”

“嗯?”

“你以前出征北地,有遇到狼群吗?”裴莺低声问。

他说,“自然有,北地的狼又凶又狡猾,且记仇得很。被它们盯上后,若不能打死狼王,往后便如头上悬刃,难以安生。在我还未及冠的许多年前,那时我为斥候,领着一队人前去探查,不巧就遇到了狼群,还是个大狼群。”

“后来如何?”裴莺不由紧张。

黑暗里,他的声音变得平淡,似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打死了狼王,带着人其他斥候离开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但裴莺却莫名想到了其他。

被狼群咬伤的马,摔下马的斥候,躺在地上的狼尸和斥候的尸体……

一条长臂伸过,再次将她揽了过去,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先开了口,“夫人别动伤口就无碍。”

裴莺长睫颤了颤,到底没有动。

*

翌日。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到来,昨夜的狼嚎几乎没人放在心上。

幽州军尸山血海都走过,狼群罢了,就算数量再多能有他们人多么?

至于北地的女匈奴,更不会见怪。狼群在北地多见,若是小行商或者小部落遇到几十头的大狼群,那确实需要担心,但如今可不是。

唯有裴莺,她一边为外面的狼嚎心惊,另一边不时提心吊胆,怕不慎弄到霍霆山的伤口,于是昨夜一晚都睡得不踏实。

今日起迟了不少,醒来后人亦有些混沌,待洗漱用膳完,裴莺听卫兵来报。

卫兵:“主母,大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裴莺颔首,待去到另一处主帐,她发现不止霍霆山,帐内还有公孙良等人。

霍霆山笑道:“夫人,不久前接到幽州传来的快报,前往南方寻柘之人已归。”

裴莺稍怔,混沌低迷一扫而空。

她的甘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