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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着被子、枕在男人腿上的美妇人眉目舒展,再次沉沉睡去。

今日这辆马车没有挂家族标识的木牌子,过大江不按寻常排队等出城,直接驾车往门口去,卫兵见状要来拦,但很快被一面玉制的令牌镇住。

过大江对卫兵微微颔首,而后径自驾车出城。

城外虽说是官道,但官道只是被压实、被走宽的土路,远比不得城中以青石砖铺地那般平稳。

马车行得更慢了。

此去西郊别院,骑马两刻钟可至,乘马车前往一般是半个时辰。然而这回过去,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马车抵达西郊别院时,辛锦和武南然,以及其他卫兵已经从别路先行过来。

和之前一样,马车长驱直入,直行入主院后才停下。候在一旁的辛锦将车厢门打开,霍霆山抱着人下车。

……

裴莺一觉醒来,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平时都是一夜无梦,但是今日醒来后,她难得做梦了。

竟梦到了霍霆山带着她去旅游,且还是一大早直接从被窝里将她带走。

在榻上躺了片刻,裴莺起身。目光转向榻外的那一刻,美妇人的杏眸不住睁圆。

榻外放着雕花木屏风,床头也有小矮柜,罗帐以玉钩别起,但这些通通都不是她熟悉的。陌生的屏风,陌生的柜子,定睛看,甚至连床榻的木柱都不是之前的。

她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难道她又穿越了?

那她囡囡呢!

她囡囡这回还会出现吗?

若是囡囡没有了,她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惊慌,裴莺下榻就想往外走去找女儿,却不慎被锦被绊了一脚,从榻上摔了下来,发出了咚的一声的声响。

霍霆山刚从外进来,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像是人摔着了。他快步走进去一瞧,还真是摔着了。

摔在榻旁,身上还缠着半张锦被,她一头未束的墨发流水似的从脸侧淌下,黑发玉面,只是那张芙蓉玉颜比平时要苍白了些。

“夫人怎的这般不小心?”霍霆山将人捞起来,重新放回榻上。

裴莺怔怔地看着他:“霍霆山?”

她的语气带着些不可置信,霍霆山被她气笑,“不是我,夫人还想是谁?”

裴莺喃喃道:“我原来还在这里啊……”

霍霆山将锦被扯开,“刚刚摔哪儿了?”

裴莺不应,她还在消化着心有余悸的情绪。

霍霆山将她的中裤捋起来,一直推倒膝盖上。她生得白,往常膝盖骨那一块皮肤会透出淡粉,但这会儿红了一大片,隐隐还能看见皮下泛青。

“急什么,又无人催你。”他长眉皱起,而后扬声喊了外面的辛锦,让她去拿药油过来。

裴莺这会儿是彻底缓过来了,她再次扭头打量这间屋子,“这是何处,我怎的在这里?”

他说:“此地乃西郊别院。”

裴莺怔住,忽然想起来那个“梦”。梦里他一大早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塞进马车里带着她出游。

敢情那不是梦,是她半醒半睡的记忆。

“又不赶时间,何须这般早来?”裴莺低头看看自己,她还穿着昨夜入睡前随便拿的那件中衣呢。

“冬日的鱼儿颇为肥美,今日打算带夫人来一场冬捕,故而早些出门。”霍霆山注意到她低头看衣服,笑了声:“安心,除了我,无人瞧见。”

过大江的马车自然不是独行的,前后相距一段皆有黑甲骑看护,就说如今他们住的西郊别院,院内也安置了不少卫兵。

裴莺骨子里是南方人,对未曾见过的冬捕确实感兴趣,但她心里依旧觉得奇怪。

在冬狩来临之前,他们还有九日在别院里。假设今日用完午膳出府,午时抵达此处,再休息一日,明天再去冬捕也完全可行,何须急于一时?

霍霆山太反常了些。

但怪异归怪异,裴莺又想不出他反常的原因。

北地刚平,周围无战事,按理说如今暂且算得上是修养期,无什可忙的。

他究竟急什么?

这时辛锦带着药油回来了。

霍霆山接过小陶罐,拨开上方的塞子,往手心倒了些药油。

那药油也不知是用什么制的,味道冲得很,裴莺猝不及防被熏了下,下意识想躲。

霍霆山眼疾手快握住她的脚腕,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一手轻松将那截白皙的脚腕骨圈住,另一手覆上她膝上,“淤青得揉开,否则几日难散。本还想带夫人去冬捕,看来如今是不成了。”

“怎就不成,摔了一下罢了,我又不是断了腿。”裴莺还是想去的。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来都来了。既然已来了西郊别院,那就按计划进行到底吧。

他掌心带着厚茧,摁揉得她膝盖那处又疼又痒,有一瞬裴莺仿佛回到了昨夜,亦是这只大掌在到处作乱。

“霍霆山,行了。”裴莺试图缩脚。

男人将大掌抬起,掌下那片薄薄的雪肤晕开大片的绯色,有摔出来的,也有方才上药揉出来的,宛若朱砂画般明艳。

他看了片刻,然后将她另一条腿的中裤也推高,这边倒是比方才的好些。

药是好药,上了药后那片皮肤暖烘烘的,驱散了不少痛意。裴莺洗漱完,又用过早膳后,便跟着霍霆山启程去冬捕。

西郊别院不远处有一条河,河算不得宽,因此每每到了冬日,河面总会结出一层冰。

裴莺脚蹬鹿绒靴,身穿白狐裘,头上还带了一顶兔毛帽,被辛锦打扮得像一颗软叽叽的毛团子。

这会儿她站在河边,看着只穿了件薄袄的霍霆山与一众黑甲骑开始凿冰。

完全是人力打孔,长枪和长戟尖端刺入,再用力狠狠往里面一戳,没入一截。

随着冰块慢慢皴裂出裂痕,能看见凿冰点的颜色变了,像河水打到冰上、浸没到缝隙中,那一片的颜色渐深。

“哗啦——”

某个时刻,还算厚的冰层总算被凿开,不规则的圆孔内荡漾出水波。

霍霆山带着几个卫兵将圆孔扩张了不少,待差不多后,几人收了长戟,转而拿起渔网。

大网沿鱼洞下,堪勘放完后,将渔网的另一头绑在马匹上。霍霆山绑渔网时,裴莺在他身侧看着,本来目光在他打结的动作上,但看着看着,注意力转到渔网处。

裴莺用手拎起一点渔网,在指间搓了搓:“这是丝?”

“嗯,丝缕渔网,以丝制成。”霍霆山说。

裴莺若有所思。

但这时,马匹似感觉到一股来自后方的巨大拉力,顿时不服输地打了个响鼻,随即自行往前走。

霍霆山牵着马匹,令其再等等。

“大将军,今日鱼好多。”鱼孔边的卫兵高声道。

霍霆山眉梢微扬,随即松了马的缰绳,马匹少了钳制,立马迈着蹄子奋力往前。

渔网被马力拖得原路返回,“哗啦啦”的,网身和洞口摩挲,又带起一小片碎冰。

“果然鱼多,这一网下去都有几十条了吧。”

“不仅多瞧着,还条条都那般的肥美,看来今日有口福了。”卫兵们笑道。

鱼确实多,那张渔网好像变成了一棵树,上面结满了会跳动的果子。

今日大丰收。

*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裴莺在西郊别院的日子很舒心,这里有汤池,她每隔一日就要去泡一泡。

若是窝在屋子里待腻了,就和霍霆山在大庭院里骑马。

是的,这几日她还学会了骑马。

虽说骑术不精湛,但好歹能控制马匹转个弯儿。

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来到仅距冬狩开始的两日前,也是这时,家中三个小辈也到了。

裴莺和霍霆山一同去接人,小辈们都是骑马来的,在这凛凛寒冬,裴莺看到女儿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蛋。

小姑娘穿了一身赤色的骑马装,身披氅衣,颈脖上挂了一串别致的狼牙项链,整个人明媚得像夏日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