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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山:“……”

最后那匹马被牵下了战舟,只让马车乘船。一切就绪后,裴莺和霍霆山也上去了。

从高空俯瞰,如长龙匍匐于地的河道上载着一条木色的小蛇,小蛇不如龙般健壮绵长,但趴在龙背上也占据了不少位置。

视觉再往下拉一些,能发现那哪是“小蛇”,分明是一串几乎首尾相连的船只。

船只缓缓动了起来,裴莺站在甲板上,感受着行船时带来的风,只觉心情舒朗,胸腔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打开,装入迎来的风和天上的云。

总算不用待在小小的马车里了。

或许是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染,这里的江水清澈得过分,一丈多以下亦能清晰可见。裴莺看到游鱼摆着尾儿在水中畅游,也看到了小乌龟如浮萍般飘在水上。

“船首风大,夫人莫要多待。”霍霆山见她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裴莺:“再过一盏茶就回去。”

不过说完,裴莺想起另一件事,她侧头看霍霆山,“对了,士卒晕船之症如何了,可有得到缓解?”

霍霆山:“还行。我命人在市面上收了许多酸梅酸枣,分发到各船。且此前也有过训练,应该无大碍。”

裴莺听他说“训练”,眉心跳了跳:“训练?该不会是硬扛吧?”

就像那回他以毒攻毒。

“倒也不是。”霍霆山轻咳了声,“最初给士卒分发足够的酸枣酸梅,待其稍适应后,酸枣酸梅逐渐减量。”

必须减量,否则日日如此,哪怕只是一百艘船的士卒,每日酸枣酸梅的消耗量都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他们沿途会经过一些小郡县,补给会有,然而能补充的数量绝不会如在洛阳城时那般多。

得省着点用。

裴莺若有所思,“这倒也行。”

*

上船的第一日,火头军就地取材,裴莺吃上了最近都没吃到的河鱼。

有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鱼肥”,可见这个季节的鱼儿不是一般的肥美。

如今看着这一桌子的全鱼宴,裴莺顿时觉得吃了许多天干粮的胃终于要逢甘霖了。

三人开小桌,围坐而桌。

不过……

“这一碟是鱼脍吗?”裴莺看着被放到她面前的碟子。

“正是。”霍霆山颔首,但说完却见裴莺皱了眉,“夫人怎么了?”

裴莺摇了摇头,“以后这个尽量别吃。”

鱼脍,其实就是生鱼片。

古代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就有食用各类脍的习惯,甚至吃着吃着,还在《礼记》中研究出“凡脍,春用葱,秋用芥”的吃法。

古人吃了就吃了,只觉得当时味道甚好,至于吃完后一年半载再犯的病,就很难算到鱼脍身上。

“娘亲,为何不能吃这个?”孟灵儿好奇道。

从几百年前的前朝至今,人们都是这样吃过来的。

裴莺斟酌着用词:“就像菟丝子没办法独活,其实有许多细小的、咱们肉眼看不见的虫子也同样如此。这些虫子只能依附于其他动物,如果食用时不煮熟,把这些虫子用高温杀死,那就会……”

后面裴莺没继续说了,给他们俩想象空间。

古代的鱼脍一直非常受欢迎,因为晶莹剔透,权贵们感叹其高雅美丽;又因价格低廉,布衣们吃得起,甚至自己弄张渔网去抓都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配上各种蘸酱以后,口味确实非常好。

直到明清时期,人们将鱼脍和寄生虫扯上关系,这才大幅度减少食用生鱼片。

有许多人觉得海鱼的渗透压与淡水鱼有差,觉得海鱼的寄生虫在人体存活不了,所以不吃河鱼脍,只吃海鱼脍。

裴莺最初也同样如此,但自从知晓日本是全世界寄生虫感染率最高的国家后,她放弃了海鱼脍。

就,怕死,也怕驱虫时的剧疼。

干脆不差那一口。

孟灵儿怔住许久,而后微微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桌上的那碟鱼脍,神色复杂。

霍霆山笑道:“幸得夫人知识渊博。”

他唤来外面的卫兵,吩咐让其将这碟鱼脍拿下去蒸熟,又交代他给火头军捎带一句话,往后军中莫要再做鱼脍。

鱼脍端下去了,三人重新用膳。

不过经过方才那遭,本就有些晕船的小姑娘明显食欲不振。

裴莺看在眼里,不由懊悔。

早知道先不说了,直接拿开不让女儿吃,真是有时说话没过脑子。

“船内有酸梅,小丫头待会吃些,庖房备着食物,随时可自取。”霍霆山也看出来了。

午膳罢,孟灵儿有些不舒服,先行回房打算躺一躺。

不知是换了环境,还是怎的,今日午膳后裴莺仍精神得很,完全不想午憩。

“偷得浮生半日闲。夫人,我们去垂钓如何?”霍霆山忽然道。

裴莺顿时来兴致了,“甚好,不过船上有渔具吗?”

霍霆山:“渔网和钓竿皆有,方便火头军捕鱼。”

于是不久后,夫妻俩来到了船尾,各自摆在木椅一张,钓竿一支,以及小半盒鱼饵,一人占了一个位置。

“单是垂钓无甚意思,夫人,不如我们来比一场,以一个下午为期,看何人钓的鱼儿沉,最后比个总重量。”霍霆山勾起嘴角:“败者需答应胜者提出的一个要求,且不得赖账。”

钓鱼纯看天时和运气,技术如何反倒不怎么看重,于是裴莺想了想,颔首同意,但谨慎加上了一条:“此事不得违背原则问题。”

他应得爽快:“自然。”

不知为什么,裴莺看着他嘴角的那个弧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