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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敬笑着叹了一口气:“你呀,哪有那么多刑事案件。医生的检查结果你还不放心吗?就是心脏急症,心肌缺血造成的暂时性麻痹。”

夏木繁“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急症还是中毒引发的心脏问题,等检测结果出来就能知道。

医生说是心脏问题,或许只是表相,某些神经性毒素也能引起心脏功能衰竭。

虞敬看向夏木繁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佩服:“幸好你决策迅速,翻窗进屋。要是等到王丽霞的丈夫中午过来开门,再把人送医院,恐怕王丽霞早就……小夏,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王丽霞有危险?”

这个问题,在回医院的路上夏木繁便想好了理由。

“我在乡下经常与猫猫狗狗打交道,熟悉它们的习性。豆豆当时全身颤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冲着我摇尾巴、掉眼泪,这代表它遇到危险向我求助。

有什么危险?为什么求助?

豆豆四肢没有骨折、眼神清澈,身体没有问题;豆豆是宠物狗,平时养在家中,没有什么玩伴,不是为朋友求救,那多半是为主人而来……”

孙羡兵脱口而出:“王丽霞有危险!”

夏木繁看了他一眼,眼露赞许:“对。王丽霞曾经两次到派出所求助找狗,豆豆很聪明,也学会了有事找警察。”

孙羡兵冲着夏木繁竖起大拇指:“小夏,干得漂亮!你又立了一功。”

虞敬相对沉稳:“小夏,我们已经和所长汇报,魏所说今天派出所也没什么事,让我们仨就在医院守着,等王丽霞的家属过来之后说明情况,免得被他们投诉。”

“投诉?”夏木繁看向虞敬,“为什么投诉?”

对于这点,虞敬也感觉有些无奈:“毕竟,我们是擅自闯入居民家中。”

虞敬还算有义气,没有说“你擅闯民居”,用的是“我们”。三人一起行动,有难同当。

虽说只当了几个月的民警,但夏木繁在警校读书四年,当然知道办案要讲究流程规范,不过当时事急从权,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怎么是擅自?这是出任务!”

虞敬反问她:“出任务?有人报警吗?有填写接警表格吗?”

夏木繁眸光闪动,没有说话。

有报警的,只不过报警的是一条狗,不是人。

来到王丽霞家里,摁门铃无人回应,打电话联系周耀文,他说等他开完重要会议中午回来处理。

总之一句话,没有人报警、没有搜查令,别墅主人并没有授权警察进屋。

孙羡兵哼了一声:“我们救了王丽霞,他们怎么能投诉呢?”

虞敬耐心解释:“办案过程中大多数群众都是通情达礼的,不过偶尔也会遇到胡搅蛮缠的。这个时候,规则、流程就显得非常重要。”

虞敬担心夏木繁有压力,便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三个人一起出警,能够证明当时的确情况紧急,采取非常规手段是情势所迫,为了救人才翻墙入室。魏所只是要我们向家属解释一下,说明原委,免得对方歪缠。”

孙羡兵说:“家属?王丽霞是独生女,父母已逝,儿子在国外上大学,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我们要面对的家属,只有他丈夫周耀文了。”

提到周耀文,孙羡兵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狗比人还有情义咧。王丽霞出了事,豆豆上窜下跳急得要命,可是他丈夫周耀文真是沉得住气,嘴上说马上来马上来,现在两个多小时都过去了,人还没来!”

虞敬看看手表,皱眉道:“也是,怎么周耀文还没过来?”

先前不知道王丽霞昏迷在家,保安打电话过去,周耀文不急不慢说要开会。后来虞敬打电话通知他王丽霞在医院抢救,他竟然还能这么稳得住?

孙羡兵“呸!”了一口,“没良心。”

一直到王丽霞从手术室出来,推进病房安顿好,这个被孙羡兵呸了一口的周耀文才出现。

周耀文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体型微胖,戴金边眼镜,身穿一件细条纹的白衬衫,脖子上打了条宝蓝色领带,领带上别着暗金色领带夹,看着很有成功人士的派头。

周耀文一进病房,和虞敬三人打了声招呼,便直奔病床边,弯下腰来,轻声呼唤着:“丽霞,丽霞。”

在他的呼唤声中,王丽霞悠悠醒来,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周耀文微笑道:“你醒了?”

王丽霞左右看看,发现这里是医院,眼神有些茫然,哑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周耀文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回应:“你在家里昏倒,警察同志把你送来医院。”

王丽霞神智渐渐清晰,缓缓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虞敬三人,虚弱地笑了笑:“谢……谢……”

周耀文直起腰,对待警察的态度礼貌而客气:“谢谢你们,听保安说,是你们翻墙进屋,这才及时救了我妻子。”

听他提到“翻墙进屋”,虞敬认真解释:“保姆不在家,周总你在公司开会,王丽霞一人在家,我们按门铃一直没有应门,豆豆狂吠不止,感觉事情紧急,所以决定翻墙进屋,希望周总您不要介意。”

周耀文摆了摆手,语气很温和:“我怎么会介意呢?要不是你们当机立断,我爱人恐怕有危险,这件事我得谢谢你们!你们放心,等丽霞出院,我们俩一定会来派出所送锦旗,感谢你们热心为人民服务。”

听到周耀文这么一说,虞敬松了一口气:“不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锦旗什么的不重要,只要周耀文不计较擅自闯入民宅,就行了。

虞敬放下了心,夏木繁却竖起了浑身的刺。

她在认真观察着周耀文的一举一动。

——他来得很晚。九点多通知,十二点了才来到医院。

——他打扮得精致无比,头发纹丝不乱,看不出有半点慌乱。他安抚妻子时声音温柔、举止亲密,一举一动都透着“模范丈夫”的味道,可就是这种恰到好处的“模范”让夏木繁感觉很假。

——面对警察,他脸上虽然带笑,笑意却没有达到心底,强调“翻墙进屋”,明显就是点她。

夏木繁目光灼灼,闪着寒芒,毫不掩饰她的审视与观察,这让周耀文感觉到了压力,他看了夏木繁一眼:“警察同志,还有什么事吗?”

虞敬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既然周总过来,那我们就走了。”说了几句场面话,他带着孙羡兵、夏木繁离开病房。

夏木繁有心想多问几句,但看王丽霞虚弱无力、周耀文一脸赶客,再加上虞敬催促,只得跟着离开。

离开病房前,夏木繁转身看了一眼。

周耀文站在床头,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王丽霞眼神里满满都是依赖。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四目相对,画面温馨、温暖。

事实真如眼前所见吗?

回到派出所,虞敬填好出警记录,魏勇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食堂给你们留了饭,赶紧去吃吧。”

孙羡兵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肚子:“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扁了。”

已经快中午一点钟,说不饿是假的。夏木繁又是翻墙、又是爬树,还跑了一趟刑侦大队,忙得脚不沾地,早已饥肠辘辘。抽了抽鼻子,后院食堂飘来的饭菜香味勾得她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走走走,我们去吃饭。”虞敬笑了起来。

安宁路派出所的建筑有些年头,办公楼只有一层,七十年代建成的砖瓦房,外形朴素方正,坐北朝南,正对着巷道。

后院宽大,种着梨树、槐树,北面立着一栋两层带走廊的红砖房,底层有食堂、活动中心、库房,二楼则是宿舍。

夏木繁回屋将刑侦大队送的那件崭新制服换下,穿上宽松长袖T恤来到食堂。

大厨知道他们今天出外勤,特地留了饭菜:梅菜扣肉、家常豆腐、油渣小白菜,还有一小碗西红柿鸡蛋汤。

十月的风吹过,带来一缕甜香,院子花坛里种下的月季开得正盛,五彩缤纷。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夏木繁这才感觉重回人间。

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夏木繁吃饭很快。

吃了饭,再喝一碗汤,腹中温暖熨帖,夏木繁看着队友说:“从王丽霞家出来之后,我去了趟刑侦大队。”

虞敬、孙羡兵同时抬头:“干嘛去?”

夏木繁很淡定:“我在现场发现一个牛奶瓶,里头有些残留的牛奶。我把牛奶瓶送到刑侦大队,让技术科帮忙检测一下。”

虞敬与孙羡兵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家伙,夏木繁这是闷声干大事啊。

虞敬问:“为什么?”

夏木繁道:“我发现王丽霞的时候,她面色发青、嘴唇发乌,担心是食物中毒进行催吐,发现呕吐物里有牛奶,便顺手将牛奶瓶收了,送去检查。”

虞敬对她所说的“顺手”二字有些不解,收好牛奶瓶、送到刑侦大队检测,这哪里是顺手的事?她这分明是有所怀疑。

虞敬性情豁达温厚,在派出所干了五、六年,遇到事情总喜欢朝好处想,不愿意将人性想得那么恶。听到夏木繁这么说,心跳陡然加快:“你怀疑牛奶有问题?”

夏木繁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见过王丽霞,她性格开朗,家境优渥,声音宏亮,中气十足,不太像个心脏病患者,怎么正好家里没人的时候昏倒?要不是有豆豆过来报警,按她丈夫那墨迹劲儿,她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你们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夏木繁对案件的高度警觉性让虞敬很佩服:“你分析得有道理,的确有点不对劲。不过……医生说是心脏问题,没有提及食物中毒的可能啊。”

夏木繁摇摇头:“有些药物能够让人心脏骤停,医生未必发现得了。”

饭桌上忽然安静下来。

如果真有这种令心脏停止跳动的药物,连医生都检查不出来,那太可怕了。

再联想到周耀文开的是医药公司,虞敬与孙羡兵感觉后背有些发寒。

半晌,虞敬问:“你怀疑谁?”

夏木繁:“也许是周耀文,也许是送奶工,所有能够接触到牛奶瓶的人都有可能。”

孙羡兵问:“要是没毒呢?”

夏木繁耸耸肩:“那就当我过度紧张。”

虞敬看着夏木繁,嘴里不断重复着两个字:“你呀,你呀。”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行动力怎么就这么强?招呼不打闯进屋,二话不说拿了牛奶瓶送检,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批评她。

孙羡兵却兴奋起来:“你去刑侦大队找的谁?他们能同意检测?”

夏木繁道:“我就认得岳组长,肯定找他。”

虞敬惊得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岳警官人送外号雷公,嗓门大、脾气大,市局人人怕他,你直接找他,他肯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