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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席羡青的家中。

情绪发泄完了,过往也坦白了,憋在心里话也都说出口了。按理来说应该好好地坐下来,或扭捏地试探对方的近况,或温声细语地互诉衷肠,度过一个温情之夜了。

但他们的情况不太一样——

客厅里,祝鸣若有所思地托着腮帮子:“开。”

席羡青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脚边的绿孔雀跺跺脚,片刻后尾羽抖动,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绽开。

祝鸣“嗯”了一声,在光屏上一边记录,一边指挥:“关。”

席羡青深吸了一口气,餐桌上刚好不容易把屏羽展开的绿孔雀眨眨豆豆眼,重新抖动屁股,修长的尾翎又缓缓地闭合上。

祝鸣又“嗯”了一声,继续记录,刚要张嘴继续指挥的时候,席羡青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有完没完?”

祝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光屏:“好吧。”

绿孔雀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甩了甩修长优美的尾翎。祝鸣一边戴上传感手套,一边惊奇道:“竟然……真的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了。”

席羡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祝鸣轻轻拍了拍绿孔雀的屁股:“怎么了?有话就说。”

席羡青的视线落在他空无一物的无名指上,良久后淡淡道:“没什么,看你戒指摘得倒是挺快的。”

祝鸣微微一笑:“嗯,你也没告诉我,我当时叫你改造的“便宜”平替戒指,仅仅价值几十个亿的希明币啊,小席先生。”

席羡青的身子一僵:“谁和你说的,那只是普通的……”

“四区库里特矿山蓝钻,现已绝矿。”祝鸣口齿清晰地切断他的所有退路:“你老师亲口和我说的。”

席羡青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然而祝鸣在传感手套下方,感觉到绿孔雀的屁股倏地抖了一下。

在咖啡厅偶遇杨佳禾时,那杯热巧克力洒在手上后,杨佳禾简直比祝鸣本人还要紧张上千万倍。

她惊慌失措掏出纸巾,抓起祝鸣的手就想要进行一阵抢救,发现他的无名指是空的,瞬间长松了一口气,也是在那个时候,祝鸣才知道了戒指的真实价值。

席羡青许久没再说话。

祝鸣摘下了传感手套,重新坐下的同时,也将手伸进衣领深处——指尖勾出了一条细小的链子,链子下方坠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的婚戒。

离了婚,又有媒体盯着他们一举一动,戒指自然是无法再戴在手上了。

却又始终无法放回盒中落尘,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方法,戴在了胸前——当然在得知那枚小小蓝钻的真实价格后,他现在每天睡觉翻身都有些心惊胆战。

席羡青盯着祝鸣胸前那璀璨清澈的一抹蓝,喉结一动,良久后别开视线:“……链条有点长,调短一下会更好看一些。”

祝鸣盯着他的脸说:“那你帮我调节一下。”

“可以。”

于是祝鸣微微垂下了头,席羡青走到他的身边,也跟着抬起了手。

祝鸣的发丝乌黑柔软,垂下头时,衬得脖颈后方的小片皮肤光洁而白皙,席羡青手指勾起项链的链条,许久后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

祝鸣回答得却很爽快:“但我知道,至少现在不是协议的关系,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不再需要打着无关的幌子,这让我感到很轻松。”

指尖将项链尾部的金属环扣解开,席羡青的眉头蹙起,他知道祝鸣说的是实话,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回想起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席羡青的耳根便发烫到想要将一切记忆抹除。

他绷住脸,指尖收紧,调节好链条的长短,松开了手。

祝鸣也顺势重新仰起脸,用手抚摸了一下调节好的项链,两人的视线紧接着在空中交汇。

神情像不在意似的,席羡青问:“那你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想好?”

祝鸣也不说话,手指轻轻摩挲着落在锁骨上方的指环,手边的白狐抖抖尾巴,一人一狐,若有所思地抬眸望向席羡青的脸。

席羡青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仿佛心里那点想法全都被窥了个透。

半晌后祝鸣微微笑起来,朝席羡青招了招手。

席羡青抿了抿嘴,将头凑近。

“等你好好地画完稿、认真地完成最后一次考核之后。”祝鸣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轻快地在他耳边说,“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祝鸣就这么用“答案”作为诱饵,将席羡青悬在了这个位置,使得他不得不好好地继续进行考核。

席羡青知道祝鸣这么做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也是肉眼可见的百般不满。

直到祝鸣说了一句:“后半段的考核,我会全程监督并陪伴你。”

席羡青才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可以。”

“但在正式动笔之前,有一个人……我想去见一下。”他说。

六区,私人茶室的门口。

衣着简朴、背着双肩背包的年轻男生走进茶室大门,低着头,轻声问道:“请问席先生在吗?”

服务员引领着他向包厢走去,男孩重新垂下了眼,在后面跟着,他身后的梅花鹿怯懦地环绕四周,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脚步。

对于席羡青这次的见面请求,阮悯原本是不解的——他已经将作品的制作机会转让给了秦惟生,而据他所知,席羡青和秦惟生已经完成了一次会面。

然而包厢门打开的瞬间,阮悯盯着席羡青身旁的人,如遭雷击般地僵在原地:“你,你是……”

祝鸣用手支撑着餐桌边缘,缓缓站起了身,温声道:“阮先生,幸会。”

阮悯的肩膀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视线下滑,难以置信地望向祝鸣的双腿:“你的腿——”

“那时候我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住院的时候,每周都会收到一份匿名的营养品和鲜花。”

祝鸣的视线落在阮悯的身后,轻声道,“护士小姐和我说,对方执意不肯留下姓名,只知道他的精神体,是一只梅花鹿。”

阮悯的身子悄然一震。

“阮先生,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坐下来,和我们喝一杯茶。”

一旁的席羡青开口道,“我们只是想要知道当时的真相,我们也知道,有些事情……或许并不是出于你的决策。”

阮悯的手攥紧了背包的肩带。

他的神情看起来是十分局促不安,甚至是想要逃离的,但是过了许久,却吐出一口气,重新低下了头,在两人的面前坐了下来。

“你们问吧。”他轻声地说。

祝鸣盯着,良久后只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秦惟生为什么要这么做?阮悯为什么甘愿做提线木偶?这一切又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许久,阮悯才重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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