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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荣潜在脑海中纠结的时候,班准已经隐约听到身后关门的动静,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荣潜?”

班准诧异地问道。

他怎么也进来这间屋子了。

“……咳,怎么了?”

荣潜见班准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下意识问出了口。

班准站起身,顺手将他之前放在椅子上的宽大短袖套在头上,随意地甩甩手,回答荣潜道:

“没怎么,不小心把杯子摔碎了,你先离这儿远点儿,我正找玻璃碴子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只顾着关心他。

荣潜在心中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在班准用毛巾轻蹭着的手掌心上,呼吸骤然凝滞,蹙眉问道:

“你的手怎么回事?”

班准没抬头,将沾了血的毛巾扔到椅子上,继续蹲下身子用视线搜寻刚刚打扫漏下的玻璃碴儿,回答荣潜时的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烦躁:

“弄破了,你先出去吧,别扎到你。”

他这个杯子五千多,突然摔碎了,他比谁都心疼。

“我来弄。”

荣潜俯身扯住班准的胳膊,颇为强硬地将人拉起来。

“你弄干嘛?你不知道都溅在哪里了,”班准抬手挣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荣潜手上的力量分毫,不由心惊地咽了下口水,语气顿时礼貌多了,“我自己可以,就不麻烦你了。”

“外婆会觉得我没有照顾好你。”

荣潜搬出杀手锏。

果然,班准直接就老实了起来,低头眨眨眼睛,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他终于顺应着荣潜的力道,温驯地站在门口,低头看着蹲在自己刚刚蹲着的地方的少年。

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

清理完健身室之后,荣潜给班准的手做了哥简单的处理,便将人以外婆的名义赶回卧室去休息,自己也回到主卧的床上,打算好好地睡个午觉。

然而翻来覆去间,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青年纤细劲瘦的白皙腰身,和那形状漂亮的蝴蝶骨下方……两个恣意飞扬的黑色字母。

荣潜彻底睡不着了。

不过即便如此,荣潜昨晚也因为起床查看班准的情况,后来又得知了班准的病况而难以入眠,所以在床上翻了几十次身后,还是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结果再醒来时,荣潜找遍了每一个房间,也没再见到班准的身影。

打了几通电话也没有人接。

意外地,荣潜竟然不怎么生气,甚至还想把晚饭做好等着班准回来吃。

他不是对班准有什么别样的想法,只是……不想让班准那么可怜兮兮地一厢情愿而已。

本着这个想法,荣潜硬是把饭菜加热了两次,也还是没等到班准回家。

万般无奈下,他想起了甄不甲。

“荣先生,准哥在外面谈生意呢,荣先生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把准哥安安全全地送到家里!”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甄不甲几乎是喊着说的。

荣潜也不找那不自在,“嗯”了一声后就挂了电话,自己闷声吃起了桌上又有点变凉的饭菜。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荣潜刚洗过澡,正在厨房清洗碗筷。

一打开门,靠在甄不甲肩头、醉成一摊泥的班准便径直扑向了荣潜的怀中。

醉了的人没空也没意识去观察甄不甲脸上的惊诧,只是笑盈盈地抱住荣潜劲瘦的腰身,一巴掌拍在他腰后偏下的部位,笑嘻嘻地称赞道:

“还是那么翘。”

说完,回头朝甄不甲扬扬下巴,“不甲,赏,给我赏。”

轻微的刺痛感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让荣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人实在是……

太下流了。

而且,怎么又喝成了这样。

荣潜不轻不重地看了眼门外面露惶恐的甄不甲,淡淡开口:“去做什么了?”

甄不甲见自家老板在意的人竟罕见地主动问起他们二人的去向,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准备将班准这一下午的去向对荣潜细细道来:

“荣先生,先把准哥送回房间吧。”

荣潜正有此意,刚要扶着班准回卧室,结果却听到甄不甲先他一步说了出来,甚至还主动伸手碰了碰班准,不由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他落在班准肩头的手,语意微凉:

“我不知道吗?”

甄不甲顿时觉得自己在这京海城三九严寒的温度里,浑身上下却感受到了畅游在摩尔曼斯克港湾中的冰凉刺骨。

他仓皇地收回了手,回身将入户门关好,然后像呈上圣旨一样,双手朝向荣潜做着无实物表演,腰背也谄媚地躬了起来,就差嘴里的一句“咱家”,他就可以练习葵花宝典了。

甄不甲跟在荣潜身后进了主卧,絮絮叨叨地说着班准今天是为了自己今后的事业,宁肯顶着身体的不适,也要请最近新相识的导演吃顿晚饭。

圈子里交朋友的方式就是喝酒,偏偏班准最擅长的也是这个。

所以导演很开心,对班准的印象也更好了不少。

甄不甲还没有全部说完,就敏感地察觉到了荣潜不愿再听的意向,忙灰溜溜地趿着拖鞋,主动提出离开。

“好了,甄不甲走了,你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荣潜前后两句的音量分明不一样。

就像是不愿意说出来,却又不得不按照程序说上一句似的那种敷衍。

一定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吗。

不一定吧。

在哪儿睡不是睡。

荣潜发现,班准每次喝醉,都像是会传染似的。

让周围的人都变得和他一样醉醺醺的,仿佛可以不再和平日里的生活中般那么循规蹈矩。

犯了错也可以被原谅。

“妈,”班准抱紧站在床边的荣潜的腰,将脑袋贴在他胯骨边上,做贼似地小声嘀咕道,“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荣潜被他这一句妈叫得身体僵硬起来,还没等他伸手将班准的身体扳直,就直接听到了下文。

鬼使神差地,荣潜突然想听听他的这个秘密。

“嗯,乖,你说,不告诉。”

荣潜的声音温和极了,似是在学着卓眉眉女士的说话方式。

不过即便是醉醺醺,班准也还是发现了“他妈”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他蹭蹭因酒精上头的原因而微微发热的眼眶,慢吞吞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疑惑:

“妈,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怪?”

荣潜垮起个批脸,耳尖一热,不自然地冷声道:

“不说算了,爱说不说。”

看着副架势,还要让他捏着嗓子学班夫人的声音?他才不要。

没想到班准却突然满意地嘿嘿一笑,“这才是我妈嘛。”

末了又蹭蹭荣潜的胯骨,不解地闷声问道:“妈,你的肩膀怎么变得这么魁梧了……打我爸的时候他肯定很疼吧?”

荣潜:“……”

好好的髋关节被这醉汉形容成肩骨……

不过面对班准不依不饶的询问,荣潜还是回答道:“不疼,我没用力打他。”

班准放心地点点头,“你们两个不能打架,以后为我操心的日子多着呢,千万……要保重身体。”

荣潜刚要追问班准想要对他妈说什么事情,结果班准直接开始叫下一个人,甚至还在荣潜身上换了个姿势和位置,重新抱紧:

“外婆,你也要保重身体,我想让您长命百岁……”

就在荣潜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几乎要把班准的家谱都扮演个遍的时候,班准却突然蹿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脑袋,将荣潜死死按在自己怀里,振振有词道:

“二黑,你不能再生了……”

荣潜:“……???”

班准以前的相好的还有叫这么生猛的名字的?

不能再生了?

难道班准有私生子?

荣潜默不作声地抿紧嘴唇,继续听班准说道:

“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婚姻给你带来了什么?除了数不尽的孩子之外,只剩下你那个花心的老公……”

还插足别人的婚姻了?

荣潜将手按在班准的肩头,“班准……”

“去,你个渣狗,离我们家二黑远点儿!”

班准说完就是一个鹞子翻身,整个人直接横在荣潜的床上,让这张床原本的主人没了去处。

为了躲避他的横踹,荣潜一个闪身从床边的位置站了起来,避开班准在醉意下的无差别攻击。

原以为已经躲开了这场噩梦,然而奈何班准的腿长超出了荣潜原本的预想范围。

一脚蹬过来的瞬间,荣潜只能无语地带着脆弱的好兄弟再度后撤两步:“……”

他怀疑班准是故意的,甚至可以说是蓄谋已久的。

可能根本就没醉。

“你要是醒了就给我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荣潜弯腰扯好班准身上松散的衬衫。

“唔……不要,这就是我的房间……”

青年不满地翻了个身,拍开荣潜的手,不耐烦地挠挠发痒的后背。

雪色的脊背顿时映入荣潜的眼帘。

右侧蝴蝶骨偏下处的地方,那两个黑沉沉的字母,毫无征兆地凿进荣潜的眼底。

荣潜的瞳孔微缩。

惊怔间也就没注意到班准猛地一个反身抬腿,将正全神贯注地低头看他身上纹身图案的荣潜卷在了膝间,修长的手指插进荣潜的发丝间,有些得意地嘻嘻笑着:

“快拍地面,认输。”

这种程度的力气对平日里赛场上的荣潜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侮辱。

掀翻班准落在自己身上的这股力道更是易如反掌。

荣潜的右手在脖颈被缠上的瞬间便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抬了起来。

然而本该钳住班准右腿的手却突然放下,攥握成拳抵在身下的被子上,像是在犹豫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