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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大驾光临,今日我路家真是蓬荜生辉!”路万言拱手笑叹一句。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客气话,其实是一点都没说错。

另外三人也跟着东道主一起问候见礼,赵荣拱手回礼。

“几位实在太客气。”

“冒昧打搅,我心中着实不安。”

“少侠哪里的话,快快请进,我路万言这次得了天大的面子,”他朝着门口一让,“府中已设宴,还请少侠过府挈阔。”

“今日与少侠饮上一杯,武林同道若知,无不要羡煞了。”

梅门主笑了一声,又说声“请”。

另外两位同时再请。

四位当家人三请过府,乃是他们对江湖同道的最高规格。

赵荣也没什么好推辞的,很自然地领半步朝路府中去。

早在门口站定的青年后辈满心诧异,又快速收敛。

怎么回事?

来人非但不是什么白发老者,反而是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青衣少年?

长辈们如今恭敬,他们自然不敢小看。

心中不断猜想少年的身份。

赵荣入了大院,这才发现路家准备之隆重。

不仅摆开席面,甚至还搭建戏台。

那戏台雕梁画栋,髹漆飞金,不是仓促间就能弄成的。

席面一开,诸多菜品一样接一样上。

酒是用首乌、灵芝等药材泡出来的麻姑酒,年份都在二十年往上。

路万言还借颜真卿的话介绍,说是“三杯可去病,久服能益寿”。

这边酒满,戏台上就响起了弋阳腔。

正所谓:弋阳声调太分明,去听吴音点拍轻,羊角小车上饶过,南门路向北门横。

虽说是当地名调,风韵独特。

但赵荣听得不是太懂。

哪知这仅是上半场,唱戏的伶人一走,立马上来数位曲艺大家。

莺转黄鹂,梅花三弄.

明白了,这下他全听明白了。

酒菜吃得差不多,开始聊正事。

“那两个人还在乐平吗?”

“在。”

路万言道:“就在北边城外五里处,那边原本有个破庙,现在被他们占了。”

“但不止这两人。”

“魔教饶州分舵就在景德,他们是从景德下来的,身边有分舵青旗人马。”

“原本还有紫旗,不过他们前段时间去了萍乡,死得差不多了。”

梅门主道:“这些人颇有手段,我们只敢盯着,也不敢开罪饶州分舵。”

赵荣知晓他们的难处,立时接话:“能查到他们的动向,已经多亏几位。”

“你们无须动手,免得魔教寻不到我的事,反要找你们麻烦。”

乐平距离衡阳有很长一段距离,若是魔教疯狂报复,衡山派支援不及,他们是吃不消的。

他现在名声不小,但还达不到震慑魔教的程度。

四人又敬了几杯酒,赵荣都没推辞。

近戌时,曲调声停,酒宴欢散。

路万言准备带赵荣去房间休息,没想到

“那破庙具体位置在哪?”

赵荣这话让几人一惊,又朝天上看了看,有月光,但也有一层薄云,只勉强能看清路。

梅门主道:“少侠,此时天黑,恐有陷阱。”

“不若明日等我们探完消息再动手不迟。”

赵荣笑道:“我有事在身,明日便要赶路,不在此耽搁了。”

他这样说,路万言立刻拿出县城地图,详细标出破庙位置。

“路家主,再借我一匹马。”

“马棚中的马,少侠尽管挑。”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几人已明白他要干嘛了。

这时

一名小厮捧着茶盏上来。

正是醒酒茶。

路万言接过来,复递赵荣。

“先放在这吧,等我回来再喝。”

话罢,他牵马出府,就着月光出城而去。

路家本就在城北,距离那破庙很近。

路万言等人追到门口,瞧着那道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这”

“赵少侠既说不让我们插手,听他安排便是。”

“好。”

“……”

几人说话间又回到院落内,没理会那些后辈们满是求知的眼神,正商量后续的事该怎么办。

感觉只过了一小会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路万言皱眉:“我是不是幻听了?”

“门口有马蹄声?”

“你没听错。”

大潼商会的司颂华与泗水帮帮主屈显臣异口同声。

梅士炳一脸惊异:“不可能吧,这么快?”

他们还没迎出去,青衣少年已进了府门。

几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见赵荣衣衫整齐,气息匀称,身上更无血腥气,便猜到没斗起来。

路万言正想着,怎么用更委婉的语气表达“少侠是不是没找着路”这句话

忽见赵荣露出一丝微笑:

“明日一早,劳烦几位去城北收敛一下尸首。再联系我派弟子,叫他们把那两人的尸体送到永州。”

“只要说这么多,他们知道怎么做。”

梅士炳等人愣愣地应和一声。

在饶州府、南昌府等地犯了几次大案的漠北双雄,这两个穷凶极恶到吃人肉的家伙就这么死了?

赵荣捧起那一杯醒酒茶。

茶未凉,此刻温度正好。

翌日,天蒙蒙亮。

赵荣骑着路万言送的马匹,一路朝杭州府去。

乐平聚集的这些人将他送走后,等天大亮,便带人去了城北破庙。

等他们赶到时,破庙附近已经聚集了一些江湖人。

老远就能听到哄闹声。

“死了!全死了!”

“这些致命伤是怎么打的?”

“全是一样的伤口,下手之人绝对是高手啊!”

有人道:“漠北双雄的本事可不小,他们与其他人死法却一致,可见在下手之人眼中,他们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

路万言、梅士炳、司颂华,屈显臣也全部跑入破庙中,他们身后还跟着自家后辈。

路万言一步从烂掉的门槛上跨过,入眼便是一地尸首!

少说有二十余人!

只看到这一幕,就叫几人惊骇不已。

昨晚那位出门前与回来后,可是没什么两样啊!

一口气杀了这般多魔教贼人,身上怎能不沾血腥气?

他们自问鼻子还算灵,在那么近的情况下,不至于血腥气都闻不到。

梅士炳作为金钟门内外兼修的高手,此时一头雾水。

他疑惑不解.

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你瞧!”

梅士炳的儿子梅鸿渐怪呼一声,他将一名魔教死尸来回翻看,扒开死尸上衣,终于找到一处伤口。

路万言等人也围了上来。

“这人浑身只这一处伤口,不知用什么武器打的?”

“当然是剑。”

梅士炳瞬间回应,又蹲下来去看那处剑伤,伤口极小,流的血也微乎其微。

然而.

只这一处小小伤口,便要了这莽汉性命。

初初一看,真是森人得很,叫人浑身起疙瘩。

小辈中传出一道女声:“梅伯伯,这人怎么会死?”

“我大哥与人相斗,被人用刀扎得更深,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

说这话的人是路万言的女儿。

梅士炳是众人中武艺最高的,他已经猜到大概,当即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伸出满是老茧的右手,在那尸体上连续比划了数个手势。

先是鸡心锤,而后是凤眼锤,最后是剑指手。

“这三路变势是打穴的基本手法,再深一些便是更有穿透力的寸劲指。”

“寻常人练这指劲,一般要取方形坚硬的青砂石,以百斤为始,上凿孔拴链,悬在空中。”

“每日以指点石,能将两百斤的大石点在空中晃动,才算达到‘有的放矢’的透力。”

“如此才有打人穴道的指力。”

梅士炳眼神一凝:“跟着再练靶功,千锤百炼打准穴道。”

“手法、指劲、靶功一成,再练眼力。”

“四者全部练成,才可点穴阻气,要么点得人无法动弹。要么点死穴,气血相冲,一击毙命。”

众人闻言反应过来:“梅伯伯,你的意思是,这人是被打死穴打死的!”

梅士炳回忆了一下,“那时似乎是戌时。”

“是的,大概戌时三刻。”路万言点头。

一说这个时辰,众人都明白过来。

那位昨夜离开路府的时候,就是这个时辰。

梅士炳挪动一步,把死尸眼皮一翻,竟然全是血红色。

“这是.”

小辈们又惊悚,又想探究。

梅士炳点了点头,又连续翻开几具尸体,他们的致命伤口一样,全在胸口的商曲穴。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片血红。

“商曲穴气血冲关,这股气打了进来,与之对冲,一直顶上神封穴与灵墟穴。”

说话间,他的手朝这两处穴道摸上去,果然皮肉都是软塌塌的。

“整个足少阴肾经的上部气血全乱,脖颈气血冲入大脑,当场便毙命了。”

“他们眼睛充血,便是死后气血窜动所至。”

“唯一破解的招法,便是在死穴被打中后,用体内真气与外气反冲,但这些人的真气,比人家差远了。”

梅士炳能慢慢梳理出来,已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