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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尧臣睨了那人一眼,理都没理,再次看向李孝儒,道:“可我自进城以来,看见的却是官府不达时务,官兵敷衍塞责!李大人当年能将河南府治理好,也是乘了陛下新政的东风,怎么全将功劳揽去了自己身上?”

李孝儒闻言瞪向谢尧臣:“你!”他正欲责骂,可将要开口时,却发觉根本不知如何责骂,毕竟此人说的没错,确实是乘了新政的东风,可这些年在河南府,谁不说是他的功劳?

李孝儒顺了顺气,对谢尧臣道:“陛下制定政策,可落实的,是我们这些官!给到百姓实际利益的,也是我们这些父母官,你凭什么说我将功劳揽去了自己身上?难道不该在我身上吗?”

谢尧臣闻言笑了:“呵……居功自傲。”看来给父皇的折子上,还少了这桩罪名。

李孝儒闻言更气:“你到底是谁?好大的胆子……”

李孝儒被身边的那位宾客拉住,劝道:“大人莫气,莫气,外地人,不懂咱们这里的规矩。”

说着,那宾客又看向谢尧臣,对他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你若想银子回来,就按规矩回城去报案,莫要在这里纠缠,所谓入乡随俗,便是如此。”

谢尧臣听罢,面上神色尽是嘲讽,连连点头:“好好好,规矩,本王今日便要看看,你河南府到底有多大的规矩。”

一听本王这个自称,李孝儒和近前的几位宾客齐齐愣住,随即便见辰安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证明身份的金令牌,张开手臂立在众人面前,朗声道:“见到琰郡王,尔等还不行礼?”

琰郡王?李孝儒大惊,连忙提起衣摆,双膝落地跪下,其余人见状,连同湖对岸的宾客,虽不知情况,也跟着全部跪下,齐齐行礼。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人跪了一地,好些人酒都醒了一半,尤其李孝儒,面上神色,当真可如生不如死来形容,怎么会是琰郡王?这下,他终于明白方才儿子摆手的缘故,完了,全完了。

辰安顺手从旁边抽出一张椅子,放在谢尧臣身后,谢尧臣也没叫众人起来,自扶膝在椅子上坐下,冲那李孝儒一挑下巴,道:“本王没教养,怎么,你还要去找本王的爹算账吗?”

李孝儒闻言,身子都有些颤,恨不能掐死刚才那个自己,他居然刚才说琰郡王没教养,岂不是就是在说皇帝没教好?

李孝儒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认罪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是下官冒犯了您。”

谢尧臣懒得和他掰扯这些,直接切入正题,斥道:“本王问你,你们河南府到底是什么规矩?为何挤压政务和案子不办?还有你们巡防的官兵,本王居然看到他们在巡防时去酒楼喝酒。你这个知府也是上梁不正,今日分明不是休沐日,你竟跑来庄园摆宴!你可知居安思危?便是连百姓寻常更个籍契,你们也能拖上半月之久,你还有脸居功自傲,自认河南府如今的安居乐业是你的功劳?本王父皇呢?及不上你?”

李孝儒闻言痛心合目,复又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对谢尧臣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实不该居功自傲,更不该贪功惫懒!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官府!”

说着,李孝儒都不敢起身,便要往外爬。

“站住。”谢尧臣淡淡道。

李孝儒忙跪着掉转身子,面朝谢尧臣。谢尧臣扫了一眼在座所有人,朗声道:“本王不知在座是否还有官,但无论是官是商!有个道理,你们须得明白。大秦一统天下,又二世而亡,足可见千秋大业,草创难,守成亦难!尔等如今自诩辖地安定,骄傲自满,贪欲享乐,敷衍塞责,若遇灾祸,岂能应之?”

众人忙齐声道:“王爷所言甚是。”

谢尧臣再次看向李孝儒,对他道:“本王不甚遗失银两,尚且遭此待遇,遑论旁人?既见此地风气不佳,有心一纠,从今日起,本王日日会去你知府衙门,看你整顿,直到你河南府上下风气尽改。”

李孝儒忙点头道:“是!下官领命!定不负王爷厚望!”

“好……”谢尧臣冲他一笑,随后抬手指向李光宗:“那便从他开始。”

李光宗闻言一怔,本跪着的人,嗖一下抬起头来。

直到此时,李孝儒方才意识到,儿子方才便认得琰郡王,一定是因为什么事见过,眼下琰郡王直指他,想来是犯了错。

但这都到了什么时候,琰郡王随时都会上报皇帝,他岂敢再造次?只好狠下心,表立场道:“犬子所犯何事?王爷大可直言,下官绝不姑息!”

谢尧臣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求奸罪。”

李孝儒身子一怔,转头怒视李光宗,早知这小子好色,常留恋烟花之地,竟不知干起了强迫人的勾当。但琰郡王说求奸罪,而不是强奸罪,想来是事未成,那便尚能留他一命。

大魏开国高宗,一向对此类罪行重罚,听闻高宗一朝,有少女撞见一男子在外小解,那男子看见后不仅不躲,反而戏谑大笑,朝那少女展示私处,却不知少女回去后便悬梁自尽,那男子亦被高宗判绞监候(注1),刑法甚重。此后更是详定求奸罪与强奸罪,处罚甚严,只可惜大多数女子,怕旁人知晓,很少报案。

一旁的李光宗,听闻此处,身子已是震颤不止。

谢尧臣接着道:“本王方才进来时,亲眼见此李光宗求奸不成反施暴力,本王便是人证!大魏律法严明,诸职官求奸未成者,笞五十七,解见任,杂职叙(注2)。”

谢尧臣站起身,缓步走至李孝儒面前,笑道:“李知府,回官府,按此处置吧。”

说着,谢尧臣还不忘笑着补上一句:“本王陪你!”

李孝儒心中叫苦不迭,但面上还得表现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起身行礼,叫人押了自己儿子,又眼神示意解散园中宴会,侧身礼让,引着谢尧臣往外走去。

谢尧臣才要往外走,方才被那名女子留下的护卫,上前行礼道:“王爷,适才那名女子对臣说,李家在此势大,即便日后李光宗不找她麻烦,可但凡他说一句话,她就会被孤立,无法存活。且她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她方才见王爷肯出手帮她,便知王爷是个好人,便斗胆,想恳求王爷,给她一条出路,买了她的身契,叫她做个粗使婢女也好,好过卖艺卖笑的营生。”

这护卫之所有会留下听那女子说这番话,又将这番话传回来,着实是谢尧臣通过这类途径,收了不少人,那护卫知晓他们王爷的习惯。

谢尧臣想了想,对那护卫道:“成,人先带着,去详细查一下背景来历,若干净的话,便给她讲明白王府规矩,然后送去花字辈里教着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王爷会帮,护卫唇边出现笑意,行礼应下。王府的人,大多都是这么来的,他们王爷心善,人极好,每个遇上他的人,都会得到全然无法想象的人生变化,大家对王爷,都是打心眼里感激,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王府里所有人都这般认为,但只有谢尧臣和辰安心间清楚,他留下的所有人,无一不是培养成了死士,但他们都不知晓,对谢尧臣唯有感激。他要的,就是他们这份,肯为他献出生命的感激!

出门后,谢尧臣嫌坐马车慢,直接命李孝儒等人上马,一同骑马回去。可那李孝儒,安逸享乐数年,身子骨早已绵软,骑在马背上根本稳不住身子,这一路委实受了大罪。

回去的路上,谢尧臣心间琢磨着,接下来的日子,李孝儒这边肯定是得盯着的,但是宋寻月那边,他也不能耽误,本来就是出来玩,怎么能把他的王妃晾在一边?

他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盯着李孝儒等人整顿官风,处理挤压的政务,又要痛痛快快的带着他的王妃游览河南府。

谢尧臣越想越头疼,恨不能将自己劈成两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两不耽误呢?

谢尧臣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想了许久,直到快进城时,他终于眸色一亮,想到了一个极其合适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