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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江絮清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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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响,裴幽从杀死了裴扶墨的快感中回过神,转身便看见身披兔毛大氅,一袭碧青缠枝裙的江絮清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的站在牢房前。

“慕慕来了,巧了这不,没赶上见怀徵的最后一面。”

江絮清捏着大氅的手止不住颤抖,泪流满面:“你杀了他?”

她提着沉重且沾满了冰雪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裴幽迈近,眼中的恨意与悲恸像是恨不得将面前的男人千刀万剐。

“你杀了他?”

她近乎绝望地喊,一次比一次歇斯底里:“你杀了他?”

裴幽冷笑着看江絮清已然崩溃的举动,“他早就该死了!”

他冷酷的话音刚落,江絮清犹如疯了似的朝他扑上去,干净尖润的指甲往裴幽脸上胡乱地抓,顷刻间,几道红痕溢出了鲜血。

裴幽痛地嘶叫一声,用力将江絮清推开,“你疯了!”

江絮清被他甩到了裴扶墨的身旁,在裴幽还在擦脸上的血痕时,她颤抖着抱住了裴扶墨。

他还有体温。

“裴小九……”她在他脸颊边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是我害得爹娘和阿梦……”

江絮清躺在污脏的地牢里,紧紧牵着裴扶墨尚有余温的大手,那张俊朗的脸庞如今死气沉沉,那双看着她时含有柔情的眼再也睁不开了。

她哭得嗓音嘶哑,几近晕厥。

从未见过有人哭得好似天塌了一般,悲恸的泣声闻之心酸。

裴幽大怒,几步上前一把将江絮清拉起来,“你给我离他远点,还需要我警告你吗?你是我的妻子!”

江絮清一行泪滴滴砸落,恋恋不舍地看着裴扶墨,转而愤恨地瞪向裴幽,“你算计我,毁我清白娶的我这件事,需要我提醒吗?裴幽,我真想将你的心剖出来看看,究竟能有多黑!”

“你对自己的亲弟弟和爹娘都能下如此毒手!”

裴幽用力攥紧她的手腕,“我?”

他哂笑:“慕慕莫不是忘了?将消息传出去,让裴家谋逆罪板上钉钉这事是谁引起的?”

“是你害死了怀徵,害了裴府!若不是我护着你,你如何能从这场谋逆罪中与我全身而退?”

江絮清脑子嗡嗡响,瞪着怨恨的眼神怒视面前的男人,所有人都被裴幽人面兽心的样子骗的不轻!

他早就私下与三皇子苟合在一起,构陷裴扶墨背上了太子命案,又利用裴扶墨告诉她的机密,将正在帮裴扶墨洗刷冤屈的镇北侯抓获,从而诬陷裴家意图谋反。

如今晋安帝病重不起,太子意外身亡,就连与太子关系密切的裴家也惨遭三皇子的毒手。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设计的,他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家人都下得了手去伤害。

江絮清简直恨透了他,愤怒地甩了裴幽一巴掌。

裴幽被打偏了脸,摸着嘴角的伤痕,笑道:“不愧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打人都打的同一个位置。”

“我要杀了你!”江絮清疯了似的朝裴幽扑上去厮打。

可她一个娇柔女子的力气如何比得上一个大男人,三两下就被他扣住了动作,裴幽笑道:“急什么,当心动了胎气。”

江絮清使劲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什么胎气,你我从未圆房,哪来的孩子!”

她这番举动总算彻底惹怒了裴幽,他将她按在墙壁上,恶狠狠地道:“是吗?那便今日就圆房,就当着裴怀徵的面!”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杀了你!”江絮清嘶声哭喊,手脚并用往裴幽身上捶打。

裴幽身着的衣袍都被她的厮打弄得凌乱不堪,他气得面容扭曲,上手解开江絮清的衣襟,整个人倾身上去。

一番挣扎,江絮清用力地撕咬裴幽的耳朵,他痛得大叫一声,下意识地一巴掌扇下去。

啪的一声响。

“慕慕,你若乖点,我怎么舍得对你动粗?”

江絮清忍着痛意,见裴扶墨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如今竟落得这样惨死的下场,她用力地闭眼再睁开,下一刻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从发髻上抽出金簪,朝面前男人的胸膛前刺去。

裴幽毫无防备,胸口被利器刺了进去,鲜血很快将他衣袍湿透。

他连连后退几步,捂住伤口,笑容嘲讽:“你以为这样便能杀了我?小小的伤口还不至于取我性……”

蓦然间,裴幽大吐一口鲜血。

江絮清用那只没沾上裴幽的血的手为自己穿好松散的衣襟,神情冷漠。

裴幽望着地上不寻常的黑血,难以置信地抬头:“你对我下毒了?”

江絮清瞪着湿红的双眼。

“我说了,我要杀了你。”

裴幽瞳仁颤抖,回忆着从她来了为止的那些举动,后反应极大的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

那道血痕……

原来她早就事先在指甲里藏了毒!

裴幽大怒,控制不住上前掐着江絮清的脖颈,“江絮清,我对你这样好,你怎能这样对我!”

心里的痛已经比身上裴幽带给她的痛还要疼上百倍,江絮清语气厌恶至极:“我真后悔,后悔那一年让我父亲捡你回江府。”

倘若当初不是看他晕倒在路边可怜,将他捡回了江府,后来得知他竟是裴家流落在外的大公子,裴家和江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和裴小九……

她也不会和裴小九这样遗憾错过,导致她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有多爱裴小九。

一切都迟了。

裴幽恨不得掐死江絮清,可看着她窒息的脸庞到底还是松了手。

他还不能死。

他好不容易从当初人人欺之的乞儿得到了如今的地位,怎能这样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裴幽愤恨地将江絮清放落,大步往牢房外迈去。

“来人!”

地牢附近的狱卒早已事先被支开了。

裴幽怒吼了几声也不见有人来,忽然他听见铁链声响,转过头去,便见江絮清爬向了牢房前。

她想做什么?

裴幽大步往回奔,“慕慕!”

江絮清将牢房的门锁起来,拖着浑身是伤的身躯爬至裴扶墨身旁。

“慕慕!你做什么!”裴幽用力砸牢房的门,怒声嘶吼。

江絮清像是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紧紧抱着裴扶墨低语,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清的话。

裴幽气急,正要强制将牢房打开将江絮清带出来。

他做了那么多,怎么能让自己的妻子抱着一个死人殉情!

她竟是宁愿抱着死人都不愿与他在一起?

忽然四周传来了刺鼻的烟雾。

远处响起狱卒惊慌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

裴幽震惊之余,火势不知何时越烧越猛,倘若他再不走便会无法逃生。

两厢权衡,裴幽恨恨地看了眼失心疯似的江絮清,冒着大火往外冲。

与此同时因剧毒发作,胸口伤的冲击下,使他根本无法全力逃生,猛然失力晕死倒地。

地牢外,诸多狱卒想办法救火,百米的转角处树下,安夏哭得浑身发抖,捂唇呢喃:“姑娘……”

姑娘,从出裴府的那刻起,就从未想过独活啊。

地牢内,浓呛的烟雾弥漫。

裴幽晕倒在地,俊逸的脸庞因为剧毒发作早已乌黑一片,七窍流血,死状惨不忍睹,渐大的火势将房檐烧倒,无情地将裴幽压下。

不远处的牢房,江絮清气息微弱,拥着毫无气息的裴扶墨。

烟雾环绕已经使江絮清很难说出话来了,她费力地挤出一句话,断断续续,声音嘶哑:“裴小九,你护了我一世,这次,就让我来护着你,好吗……”

许是临死前产生了幻觉,她好像又看见了幼时她与裴小九常玩闹的那棵古槐树。

她忽然想起,半个月前来地牢见他,与他说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裴小九便告诉了她两个秘密。

一个是能助他洗清冤屈的机密,另一个便是那棵古槐树下,埋了他在北疆行军那三年间,留给她的宝物。

可她还没来得及去看。

当时只哭着撒娇说,等他从牢里出来了,让他亲自挖出来送给她。

只是没料到,那次竟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对话。

江絮清意识逐渐模糊,四周的大火越烧越烈。

她好疼,也好害怕啊。

若是往常,裴小九定是会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可这次,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好疼,心里比身体更是疼得厉害。

意识彻底消去之际,江絮清笨拙地与裴扶墨十指紧扣,好似这般便能与他永生无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