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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过后,万里晴空,此时天光明亮。

马车行驶到镇北侯府门前,在大夫的施针下,江絮清已经逐渐好转,身子没再如先前那般滚烫。

裴扶墨抱着她下车,直接朝寒凌居的方向回去。

大清早在庭院内洒扫的仆妇,看到世子大清早抱着世子夫人从府外回来都惊讶不已。

周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无须裴扶墨下令,他自行吩咐道:“都离远点,没事不要靠近。”

仆从们纷纷应是,很快,卧室便响起了冷硬的关门声。

周严站在廊下,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心中不由一派愁苦,许久,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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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门窗紧闭,半点风都透不进来。

裴扶墨坐在榻边,目光从江絮清惨白的脸上一路游移,最终在她伤痕累累的双足停下。

昨夜里在路上碰见她时,她便已经掉了一只绣鞋。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竟是能将自己的腿伤成那般。她从小娇生惯养,怎就伤成了这般。

他从屉子里取出膏药,在她伤口处上好了药。

过后,指尖落在她白皙的脚背处徘徊,带着刺骨的凉意。

不知这般触碰了多久,他俯身下去轻轻贴上她的冰冷脸颊。

他眸色含着痛意,近乎嘶哑地问:“成婚这么久以来,江慕慕,你究竟在透过我看谁?”

那股令人浑身发颤的压迫感,使的江絮清缓缓从昏迷中清醒。

她眼前视线从模糊到渐渐清明,袒露在她面前的正是一张白皙到有些许病态的面容。

江絮清几乎是下意识的瞳仁一缩,身躯后退。

男人一只大手直接揽住她的腰肢,止住了她的动作。

“跑什么?就这么怕看到我?”

“我……”她神思混乱了须臾,眼神朝四周一扫,这才发现自己竟回了侯府。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裴扶墨兀地笑了起来。

醒了也好,有些该面对的事还是要面对。

他没办法再装糊涂下去了。

裴扶墨钳住江絮清腰肢的那只手松开,又捉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从榻上拽了起来,几步行到屋内最里面的那个紫檀柜前。

他甩开她的手腕,冷声道:“打开!”

江絮清心脏紧张地要跳了出来,这柜子里究竟放了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

她的右手被他用力地一甩,心里顿时苦涩无比。

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冲上去紧紧抱住裴扶墨的腰,哑着嗓音道:“裴小九,你听我说,我都可以跟你解释清楚,你即便要怨我,恨我,我也认了。”

裴扶墨面无表情地将腰上牢牢缠住他的那双手掰开,“不打开是吗?”

他笑了声,便从腰间取出了一枚金钥匙。

江絮清眼睁睁看着他将她锁起来的那柜子,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

柜子吱呀一声打开,江絮清认命地闭了闭眼。

柜子里赫然装了一本小册子。

裴扶墨不出意外地取出那本小册子,外面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亮了这书册的内容,同样照清了他含着冷意的眼。

他慢条斯理地一页一页翻开,将里面的内容缓声念了出来:

“二月初六,哥哥将会娶承恩侯府的嫡长女盛嫣为妻。”

“六月二十,父亲醉酒后卷入了谋杀首辅大人的案件中,遭人陷害。切记,这次绝对要阻止父亲饮酒。”

“十月十五,太子将会在东宫出事,裴小九遭人构陷下狱,在那期间,我绝对不能放任裴小九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这书册里记录了许许多多上辈子发生的事,可大可小,其余的或许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但书面上重点记载了江义承和裴扶墨的事情。

这些统统都是这世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一切。

裴扶墨举着这本书册朝她走来,“这是什么?”

他的嗓音冷到没有一丝温度,在安静的室内透着让人浑身发寒的诡异。

江絮清被他逼得步步后退,泪流满面道:“裴小九,你听我说,那日我在地牢内见了你之后,裴幽他一直在跟踪我,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在替三皇子做事,便没有防备他,我真的怎么都没料到他会那样狠毒,偷听到了我与父亲的对话,便事先去埋伏了李善,然后……”

然后裴家的谋逆罪便被三皇子和裴幽一同构陷,导致板上钉钉。

她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还担心自己说的不清楚,不断地解释那天从地牢后出来的情况。

裴扶墨将李善所在之处告诉她之后,她不敢再耽搁一分,赶快赶回去找到了镇北侯。

可是裴幽在侯府是来去自如,没有任何人会防备镇北侯的长子。

当时所有人都被裴幽虚伪的假面具欺骗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让裴幽从她这得到了消息。

当裴家的罪名落实后,她在裴幽的力保之下跟他一起全身而退了。

虽然留了一条命,可害得裴家如此,她宁愿死去。

裴家出事之后,她每日都痛苦地彻夜难眠,她不敢去见任何人,不敢回想云氏和裴灵梦看她的眼神,不敢回想那些痛苦的一切。

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活在自我痛恨的折磨中。

就连重生后,她竟还抱着只有她一人知晓前世的侥幸心理想重新开始,本以为只要这次躲开了裴幽,防备着他,她就可以和裴小九拥有全新的人生了。

可一切都没那么容易。

老天果然不允许她那般无耻啊。

自从意识到裴小九很有可能也重来了一次,她有无数次想要开口与他说清楚那些事,可是话到嘴边,她实在胆小得不行,她不敢说出来。

她担心或许只是自己多疑了,或许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倘若她忽然将前世的一切说出来后,她连补救的机会都没了。

江絮清说了许许多多,泪一滴滴砸在地面,哭得面容泪迹斑驳。

嗓音都嘶哑了起来。

她无助地不断地哭,不断地解释,不断地道歉。

这一幕好似与她这段时间梦中时常所见的场面一样。

她将所有事都说出来了。

可他还是不会原谅她。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她流下的泪水将衣襟打湿,低着头,绝望地看着地面。

一只冰冷的掌心出现在她眼前,他的指腹按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脸。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面前男人的神情。

只感觉他轻轻擦着她眼角的泪,说道:“哭什么,都过去了,不是吗?”

“什么……”江絮清现在只觉得头痛的不行,分不清是昨夜淋雨后的疼,还是大受刺激下的疼。

她不明白裴扶墨说的什么意思。

裴扶墨十分耐心且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待确定她那双红肿的双眸能看清事物时,才悲哀地道:“都过去了,可伤害还存在,不是吗?”

他根本无法再相信她了………

裴扶墨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静静地看了片刻。

他低哑的轻语:“江絮清,我真想将我这颗心剖出来看看,它伤的究竟有多重。”

他眼眸赤红,忽然态度一变,一把攥着她的右手手腕,将匕首按在她的掌心。

他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颌,一滴一滴砸落地面与她的泪水混为一团。

此时那匕首尖锐的一面正对着他的心脏部位,江絮清吓得睁大杏眸,使足了劲想要挣扎,不懂他要做什么。

顷刻间,他猛地一用力,借用她的手腕朝自己胸膛前刺去,“你自己挖出来看看!”

“用力!”

“不要——”江絮清尖声哭喊,眼见那把匕首要刺进他的心脏,她吓到浑身血液犹如凝固,下意识地用力挣脱。

可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太大,即便她及时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那匕首还是捅进去了些许。

很快,他白色的衣襟便洇出了深色的血迹。

江絮清吓得浑身发抖,用力地将那把匕首丢开,“哐啷”一声响,在室内回荡。

她狼狈地扑上去,一双手在他胸膛前不住地发抖,又不敢触碰,哭喊道:“流血了,你受伤了啊……得快包扎……”

她慌乱无措地转身,想在屋子里寻到可以止血的纱布。

裴扶墨凶狠地伸臂将她拽了回来。

他眼尾还带着泪水的湿意,嘶哑地道:“怎么,心疼我?”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她想过无数次摊牌后会被裴扶墨如何仇视的场景,可如何都没想到,他会是这样极端的做法。

他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话了。

恐怕方才的解释,他都没有完全听进去。

“你受伤了,若是有什么大碍,很有可能会死啊。”

裴扶墨似笑非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庞,讽声道:“死?我早就在牢中死过一次了。”

无非不是再死第二次罢了。

江絮清紧紧咬着唇,忍着心中的疼痛看着他。

两厢视线相撞,皆含着欲流不流的泪水。

忽地,裴扶墨移开目光,放开了她的手腕,冷漠无情道:“从今往后,你休想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一步。”

说完这句,他便转身离去。

江絮清伸出手想要拉住他,都只能僵滞在原地。

方才裴小九看她的眼神好冷,比她宫宴醒来后,那次看她的眼神还要冰冷。

她心中不由生出一抹哀意,感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心脏,疼得要喘不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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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周严侯了许久,里面的动静他不敢听,只能在旁守着。

见房门打开后,他连忙迎上前,说道:“世子,大公子和大姑娘回府了……”

他抬头,正想继续说什么,便见裴扶墨的胸膛还在流血,面色一紧道:“世子,你受伤了?”

裴扶墨伸手扣好衣襟,不耐烦道:“不碍事。先随我去一趟玉荣堂。”

“是。”

他刚跨下台阶,却倏然驻足,眼神阴冷地看向紧闭屋子,说道:“寻几个暗卫盯着夫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