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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缚辞极快收敛了方才的神色,“你看她笑得多漂亮。”

吴毓也顺着看过去,但见榻上的女子乌发披散,半边身子伏在婴孩身旁,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水盈盈的眼底犹如蕴满了万千星河。

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娘娘定是极美的。”

谢缚辞淡声道:“可当朕进去后,她便会立即收起了这样的笑容。”

看了许久,谢缚辞最终转身往外走去,吴毓连忙提着宫灯跟上。

回了书房,烛火摇曳生姿。

谢缚辞坐在书案后,从屉子里拿出凤印,沉沉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外虫鸣阵阵,夜色极其深了。

姜沐璃吩咐乳娘将舒舒带下去后,等了许久,还没见谢缚辞回寝殿,不由好奇问了问:“陛下还在书房吗?”

雅彤回道:“回娘娘的话,陛下一炷香前曾回了一趟寝殿,但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

他回来过?为何不进来?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时强势的性子。

姜沐璃顿觉奇怪,加上明日便要举办满月宴了,到底是自己孩子重要的日子,担心谢缚辞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她还是打算去一趟书房看看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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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崔继后坐在红木椅上,紧绷着脸色望向谢缚辞,问道:“瑾澜,你可想好了?”

谢缚辞颔首:“朕本就一直这样打算的。”

崔继后不死心,又追问:“可是她拿着孩子威胁你的?”

“没有。”应该说是他利用孩子将她留下才对。

对此,崔继后无奈叹气:“瑾澜,你告诉姨母,为何非她不可?”

她不觉得姜沐璃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堂堂天子能为她多番让步。

为何非她不可?

这句话谢缚辞也曾经问过自己。

他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为何姜沐璃在他这里始终是特别的?

他也没明白。

他只是觉得,好像认识她许久了。

从当初她以侍妾的身份进入东宫时,他看到她的第一眼,闻到她的气息,就莫名觉得心安。

若非两年前那件事实在太荒唐了,他甚至觉得,初次蛊毒发作那晚,就是姜沐璃救了他。

可她否认了。

也对,她那样脸皮薄的姑娘,又怎会为了救陌生男人而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许久,谢缚辞自嘲一声:“姨母就当朕是见色起意好了。”

崔继后微怔,没料到是这个回答。

转而想起长姐因苏嫣吃了多少苦楚,顿时心里苦不堪言,怎么都接受不了他下的这个决定。

崔继后不想怪他,可现在也不想看到他。

遂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整颗心都沉着,在书房来回踱步,最终她凤眸微暼,蓦然看到门外似乎有一抹淡蓝色的裙摆。

凝了半晌。

崔继后故作自然转过身,嗓音不自觉拔高:“皇后之位你既然已经定下,姨母自然不会插手,但,姨母不希望你与未来的皇后之间产生没必要的龃龉,所以后宫那些该解决掉的人,能尽快处理就赶紧处理干净。”

门外淡蓝色的裙摆微微挪动。

谢缚辞蹙眉,心以为崔继后指的是那些对姜沐璃的闲言碎语,淡声道:“朕自然会将那些杂事处理干净,不会让朕的皇后再受点委屈。”

崔继后颔首,又背过身,眼神看向门外的缝隙,果不其然那抹淡蓝色的裙摆听完这句话后,已不见踪影。

姜沐璃神思恍惚地回了寝殿。

脑海中还一直回荡着方才听到的对话。

谢缚辞要娶妻封后了,听他们话中的意思是也不会留她活路?若是她被处死了,那舒舒怎么办?

这一整个晚上,她都因为这件事心不在焉,恐惧又惊愕,神魂浑浑噩噩,许久没有回神,睡得更是极其不安稳。

就连夜里谢缚辞回寝殿时,抱着她入睡,她都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冰凉。

**

次日。

雅彤和乳娘们很早就给舒舒打扮了一番,许是因为是自己的满月宴,舒舒从早晨醒来起,肥嫩的脸蛋上便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

任谁看过去,他都会笑呵呵地招手。

崔姣姣很早就来了一趟仁明殿,抱着舒舒便不愿撒手,途中还强迫拽着姜沐臻也跟舒舒多亲近亲近。

自打舒舒出生后,姜沐臻都并没有表现出极其热烈的情绪,即便姜沐璃让他多跟舒舒亲近,他也撇撇嘴:“他不过就是皇帝用来牵制姐姐的工具罢了。”

与他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因为这孩子的存在,引得她姐姐如今不得不留在皇帝身边。

因为皇帝的原因,他讨厌死舒舒了。

姜沐璃心知弟弟倔起来,她怎么说也没用,只能暂时放弃,总归舒舒是他侄子这点,是永远都斩不断的。

一整个白天,仁明殿都热闹哄哄。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

舒舒从下午睡醒后便一直闹腾,姜沐璃因昨晚那件事一直心不在焉,便吩咐雅彤带着舒舒随处去玩玩,时辰到了便直接带去福熙大殿。

雅彤和乳娘抱着舒舒离开后,姜沐璃坐立难安,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她都这样安分了,孩子也生了,难道就因为她先前反抗了谢缚辞,便惹怒了他,觉得留她不得了?

男人的心果然猜不透。

按照谢缚辞这样捉摸不透,霸道强势的性子,她多番给他冷脸,恐怕早就对她忍无可忍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相信。

即使谢缚辞厌烦不要她了,为何会取她性命?

惴惴不安过了一整夜,她还是决定亲自去问问他的想法。

他究竟是不是要为了他的皇后而除掉她。

姜沐璃鼓起勇气,问了潘胜谢缚辞在哪儿之后,便独身去找他。

谢缚辞作为新登基的皇帝,当真是勤勉持政,即便来了行宫,也一刻没有松懈下来过。

就连今晚有皇长子的满月宴,他仍然从下午起,便同一些重臣在御书房商议朝政。

姜沐璃打听好御书房的方向后,想也未想便急匆匆赶过去。

路行一半,廊下转角处走来两名宫女。

宫女直接拦在姜沐璃面前,毕恭毕敬道:“奴婢参见娘娘,还请娘娘随奴婢们来。”

姜沐璃从未见过这两名宫女,警惕地问:“你们是在哪个殿伺候的?”

宫女道:“奴婢是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太后娘娘特地请娘娘去一趟庆宁殿。”

姜沐璃看了眼天色,见时辰尚早,现在去御书房想必谢缚辞还在议政,迫于太后的压力,还是决定跟她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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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熙殿内灯火昭昭,雕梁绣柱,大臣们已携家带口纷纷落座,场面欢声笑语,花天锦地。

天色昏暗,御书房内,皇帝谢缚辞与重臣商议完朝政。

送走了朝臣后,吴毓便上前提醒:“吉时将到,陛下该出席满月宴了。”

谢缚辞屈指揉了揉眉骨,问:“娘娘和小皇子可是已经到了?”

吴毓回道:“雅彤方才传来话,娘娘先前吩咐她带着小皇子直接去福熙殿,娘娘正在休息,晚些便到。”

谢缚辞颔首,遂站起身:“先回仁明殿,朕同她一起出席。”

陛下没有直说,但吴毓很快便明白,这是陛下特许给姜沐璃的殊荣。

姜沐璃作为还没封号的后妃,断没有资格与陛下同时在重大场合出场的。如今陛下直接带她出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天际乌云密布,忽起一阵妖风,风声阵阵,刮得满院树影婆娑。

而此时此刻,姜沐璃冷着脸看着在她面前的这位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

一炷香前,她被两名宫女带来了太后的寝殿,等了许久,才等到太后亲自来见她。

事到如今,她又怎会不明白太后的用意?

屋内熏香袅袅,崔继后坐在上首,侧眸看了一眼立在她身旁的宫女:“都怎么对娘娘的?还不请娘娘入座?”

宫女惊慌,连忙搀扶着姜沐璃落座。

姜沐璃挥开宫女的手,开门见山道:“太后娘娘用这样的方式请我过来,想必也不是邀我喝茶的,娘娘若是有话,还请直说。”

崔继后抿唇微笑:“倒也不是个蠢的。”

随后,她慢悠悠道:“你既不愿跟哀家这样耗时间,哀家也不必同你来这些虚的了。”

姜沐璃后退一步,“太后娘娘这是要亲自为陛下除掉我?”

崔继后蹙眉,“你是皇长子的生母,哀家虽说怨你母亲,但也不至于会那样恶毒取你性命。哀家不过是想要送你离开,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出现在长安,出现在瑾澜的眼前。”

“哀家知晓,你也不想留在皇宫。”

果不其然,见姜沐璃脸色也因这句话变得不自然,崔继后暗叹一声,果真没猜错。

从姜沐璃入后宫起那番不愿以瑾澜女人身份出现的态度,她便猜中了七八分。

自昨晚瑾澜下了决定后,她仍是想赌一把。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嫣的女儿登上皇后的宝座。

“不是吗?”崔继后从座位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姜沐璃面前。

“哀家知道你是聪明的姑娘,不愿走你母亲的老路,既然你也不想做陛下的后妃,哀家愿意帮你一把,送你离开,且哀家有办法让陛下这辈子都无法找到你。”

姜沐璃眼睫颤动,久久没有回话。

她不得不承认,太后这席话令她很心动,若是有太后帮忙,她可以不用拖累任何人,就能成功摆脱谢缚辞。

可是太后也绝对不会让她带着舒舒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