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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险些喷药,看女孩犹如一个视汤药如天敌的幼童。

忙完这一通,少商看着面色略略好转的皇后,心中恍惚。

想她上辈子连只乌龟都没养过,仙人掌都能惨死窗台,这辈子她居然会这样细致妥帖的服侍人了——环境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力量,无坚不摧,无所不能,没有人能不妥协。

也不知凌不疑此时在干什么,这次他定是不肯妥协了。如今他是在生闷气还是在动脑筋怎么修理自己呢。不知有没有用午膳,就算要收拾未婚妻,也别忘了吃饭呀。

用过汤药,少商扶着皇后在殿内缓缓绕圈走动,太子妃终于来探病了。

严格说起来,少商和太子妃并没有什么过节。但少商从第二回 见面就开始不喜欢她了。

常有人恭维太子妃与皇后很像,都斯文端庄,都柔和守礼,还都生了一副慈悲心肠,御下甚是宽和。但少商认为皇后是正品,太子妃只是中仿A货。皇后的柔善是发自内心的,感同身受的希望旁人少些苦楚,丰足周全;而太子妃嘛……呵呵。

“儿臣早说了,五妹这样下去是不成的。唉,看看将母后您气成什么样了,回头太子定然心疼。”太子妃坐在皇后榻边,细声细气的说着话,少商在旁恨不能拿出根针,将她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密密的缝起来。

“母后久居深宫,好些事都不知道。五妹收容了许多游侠儿,啧啧,外面传的可难听了。太子嘱咐儿臣不要跟娘娘提,唉,可是这不提也不行啊。就是因为母后对五妹的品性一无所知,这才被气倒的。若是早有所闻,也不至于今日了……儿臣不敢插嘴父皇母后的决断,不过儿臣以为,不下重责,不见奇效。父皇心胸广阔,行事果决,只盼望母后莫要心软才好。要知道溺爱无益,责罚也是为了五妹好啊。”

太子妃说的滔滔不绝,只顾自己痛快,却没看见皇后黯然的脸色。

少商不屑一顾。架桥拨火,火上浇油,这是什么新鲜事吗,俞镇上的大妈大婶们全是个中好手,她从小见得多了。虽然太子妃适才说的话,从字面上看都没错,可少商很清楚她并非出自好意。于是,她决定胡搅蛮缠。

“太子妃说的太重了吧,不过是养了几个好身手的罢了,看家护院嘛,也免不了的。叫殿下说的,倒像是五公主都在谋反作乱了。”

太子妃皱眉道:“那些哪是寻常看家护院的,而是……”她咬住嘴唇。知道是一回事,可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少商一脸的天真:“而是什么?太子妃教教我,游侠儿身手好,除了看家护院,还能做什么呀?”对,她没嫁人,所以什么都不懂。

公主养面首有什么稀奇的,差别在于什么时候养面首而已。守寡后养面首,那叫刚需,生儿育女后养面首,也算有职业道德了。前三位已婚的公主中,大公主偏好结交青年官吏,三公主钟爱郁郁不得志的儒生,大约只有二公主能保证干干净净了。

不过像五公主这样婚前就养面首的,的确有些过了。可既然那位未来的五驸马也是位眠花宿柳的好手,那么也算登对了。

太子妃皱眉道:“那些游侠儿大都面貌俊秀,体格健壮。公主甚为宠爱,动不动一群男男女女笙歌夜宴,行猎游玩。有些家教严厉的大人都不让女儿进五妹的公主府呢。”

少商嘟嘴道:“不爱进就不进呗。有人爱热闹,有爱清净,本就不是人人都合得来嘛。”

太子妃怫然道:“这怎么行?倘若我等女子人人都学五公主这样,那岂不是世风大乱?!”

“殿下您想多了。公主和寻常女子怎能一样,便是与诸皇子妃王妃都不一样。”少商悠悠然道,“新妇可以换,儿女能换么。”

太子妃瞬时哑了。

她定定看向少商,似乎在掂量女孩话中的深意,少商也微笑着看回去。

投胎是门技术活啊,话说她怎么不穿成公主呢,不然此刻养面首的就是自己了啊,看凌不疑还能不能将自己关在宫中。唉,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皇后侧头不语,嘴角慢慢弯起。

接下来太子妃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既不愿留在长秋宫侍疾,便只能说两句场面话意思意思,随后托言不打扰皇后歇息,行礼告退了。

少商看着太子妃离去的背影,缓缓坐回皇后身旁,从鼻子中重重哼了一声。

皇后点点她的脑门:“淘气包。”随后,她叹道:“不过她也没说错,五公主这样行事,未免委屈了越家驸马……”

少商无奈道:“娘娘,咱们先别管未来的五驸马委不委屈,先管管太子殿下吧。太子妃这样,太子也很委屈啊……您别骂我大胆放肆,谁也不是瞎子。”

“……太子妃并无过错。”

“照娘娘这样说,我也没什么过错啊,凌大人天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照理说,储君的新妇应该加倍难当才是。可如今看来,太子妃过的可比我轻省容易多啦,太子多么仁善厚道哪!”少商低声嚷嚷着。

皇后无奈的笑着摇头。

“您再比比二皇子,太子殿下真的挺委屈的。”少商继续上眼药。不论家世,相貌,才干,心胸,子嗣,二皇子妃都甩太子妃七八个马身——太子妃至今膝下空空。

皇后沉默了,复叹:“还是当初定亲太早了。”

这是一个经典的话题:为什么同一个爹,庶女远远比嫡女嫁的好。

因为嫡女长大时老爹还是村东头的廪生啊,当然只能把女儿嫁给村西头秀才的儿子,门当户对嘛;可庶女长大时,老当益壮的亲爹已经官居高位,当然可以让女儿嫁的显赫啊。

所以,结论是,对于一个态势稳定的家族而言,前面生的儿女会较有利,因为可以早早掌握资源和话语权,而对于一个上升期的家族而言,情况就会相反。

当初给太子定亲时,皇帝的小朝廷还朝不保夕,因为需要拉拢地方望族的势力,就给不满十岁的长子定下了太子妃的家族。可之后皇帝的事业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节节高升,待到二皇子长大时,已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割据势力了,并且瞎子也能看出统一之势了。于是二皇子的择偶范围比胞兄足足高出几个档次。

皇后再叹:“君子一诺,驷马难追。陛下是守信之人,我们不能因势毁诺啊,世人都看着呢。”

少商只好跟着一起叹气。其实她早发现了,皇帝老伯什么好,文武双全,经天纬地,还情深意重,宽厚仁慈……就是有些好名。

“既然有幸当了太子妃,她还整日委屈什么啊。”少商也叹气了,“我在娘娘身边这几个月,就没见过太子妃几回笑脸。”

皇后顿了一刻,才道:“其实,当初太子是有过一个心上人的,那女子家世人品都不逊色于二皇子妃,可惜……”她摇摇头。

少商瞪大了眼睛,她更加同情太子了。

“那那那,那女子如今在东宫里么?是哪位良娣?”少商好激动。

皇后道:“没有。太子说她心高气傲,便让她另嫁了。”

“做储君的良娣也不算辱没呀。”少商好可惜。太子妃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就是因为没有对手吧,太子的其余姬妾都没有威慑力啊。

皇后眼神悠远,回忆道:“那年太子妃有孕,却不知为何与太子争执起来。太子负气之下推了她一把,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就这么没了。侍医说,她以后也不容易有孕了。”

少商呆了。

过了半晌,她才重重的道:“这桩婚事原来就不合适!唉,若是当初婚事没成就好了。”

皇后觉得有趣:“这话当年有人也说过。”

“是谁。”

“子晟。”

少商立刻闭上嘴巴。

皇后道:“当时子晟还小,却老气横秋的跑来对我和陛下说,这桩婚事不应该,将来要害了太子的。陛下不理他,他就跑去向太子谏言,让他将心有所属之事告诉太子妃,最好由太子妃家族提出推辞,不说齐大非偶,两厢不般配,至少太子另有所爱,难以割舍吧,将来在他处好好补偿太子妃的家人就是了。”

“那……太子照办了吗。”少商小声问。

“唉,太子面活心软,不敢违抗陛下。还是子晟私底下找人去告知了太子妃实情,再由她决定是否告知家中父兄叔伯。”

“嗯,这个办法好。”少商想了想,点点头,“后来呢。”

“婚期到了,婚事照旧。”皇后道。

少商觉得自己应该把人想的善良点,就问:“是不是太子妃的家族不愿舍弃这门婚事。”

皇后笑容有些微妙:“当初陛下能与之结亲,那家人品还是不坏的。是太子妃,她什么都没和家里人说。”想来从那时起,养子就对这位未来的长嫂有了看法。

少商饶有意味的摇摇头:“太子妃想嫁入皇家,这也不算是错。不过,她至少是有过推辞机会的……”食得咸鱼抵得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