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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巷尾,酒肆茶铺,到处是议论纷纷的江湖中人——

“落英谷这风水啊,果然又出了一个魔女!”

“都怪蔡平春两口子,太晚把女儿送出去拜师了。可怜戚宗主和周庄主,被自己看着大的姑娘偷袭,伤势不轻啊,不知现在如何了。”

“我听说长春寺的大师们送疗伤圣药去太初观了,应该没事了吧。”

“你知道什么,外伤好医内伤难愈啊。戚宗主和周庄主都是厚道之人,蔡昭既是故人侄女,又是北宸弟子,如今误入歧途,不知该有多伤心。”

“哼!蔡昭这贱婢欺师灭祖,无耻之尤,我若见了非替北宸子弟出口气不可!”

“你算了吧,蔡昭虽然品性不佳,可她接连打伤了戚宗主,周庄主,杨门主,还暗算了自己老子和宋门主,这等身手,咱们几个对上了还有活路?!”

“王兄此言有理,就算几位掌门或受偷袭,或是手下留情,至少也出了一半功力吧,蔡昭能在那等境地中救走魔教教主,那一身本事可想而知!”

“真这么厉害啊!我听说那蔡昭才十几岁啊。”

“当年蔡平殊打遍天下无敌手时,也就这个岁数吧。”

“啧啧,果然是蔡平殊养出来的丫头,非同小可啊。”

“你们怎么想我不管,我们海蛇帮世受驷骐门大恩,如今杨门主受此奇耻大辱,别叫我遇上,但凡遇上了,我拼了命也要好好教训蔡家丫头!”

“我听说那魔教教主身受重伤,蔡昭身上也挨了几下,总之碰上了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总之先找人吧。不是说杨门主和宋门主正带着人追上来了嘛,还有李文训大侠和周致娴女侠,都各领着本派弟子到处搜寻呢,咱们帮忙通风报信就是了。”

“诶诶,你们说,等捉到蔡昭那魔女之后,会怎么处置啊!”

“欺师灭祖这等大罪,不死也得去层皮吧。”

“蔡谷主肯答应?”

“他女儿叛出师门,伤残同门与长辈,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

蔡昭躲在街角听了会儿,默不作声的离去。

此后数日,她依旧是白昼歇息,夜里赶路,带着慕清晏径直往灵涧山方向走,每隔两日就近寻个小镇采买必须之物,直到第十二三日他们终于到了灵涧山脚下。上山之前,蔡昭照旧去附近镇上补充所需。

之前为了小心起见,她每回只敢购买少量药材食物,好在她买的不是寻常外伤药就是更加寻常的退烧药和补养物,而对慕清晏修复内腑真正有用的碧蝉雪参等稀有之物,反正镇上没有,她索性问也不问,如此便不易引人注意。

在山神庙中稍事盘桓,二人上山。

灵涧山地势险峻,人迹罕至,两人行至山腰以上,发现一口被藤蔓遮盖的隐蔽山洞,走进去后发现洞内虽然潮湿,但气息流畅,显是另有缝隙与外面透气,于是便决定歇在这里。

慕清晏在洞内生起火堆,然后靠在山壁上歇息。

蔡昭拿着点燃的茅草柴木放置洞内四周,好慢慢将山洞熏烤的干燥。火光映着她雪白的脸颊,显得憔悴疲惫,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依旧澄澈。

“这里十分隐蔽,你自己一人待着应也无事,寻常野兽你也应付的了。待会儿我将食药留下,你就在这里慢慢养伤吧。”她忽然道。

慕清晏微微坐直身体,长睫低垂:“你是要回去看你爹娘和师父么?这也是人之常情,至少看看他们是否平安康泰。不过你要小心,若是被他们发觉可就回不来了。你不用担心我,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这里的。”

“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追你了。”女孩角落中放置最后一个柴火堆,“三日前我去镇上采买,发觉追查我们的人已然少了一半。昨日去了另一个镇,我看除了少许太初观的追兵,几无江湖客了。”

“哦,是么。”慕清晏目光闪动,笑道,“他们怎么不追了?是嫌弃大海捞针毫无头绪,这就放弃了?还是得了错乱的消息,往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蔡昭道:“不是嫌弃大海捞针,也不是往别的方向去了,而是他们停止追索了。”她抬起头,“这么多天了,他们也是时候停止追索了——正如你所料。”

慕清晏笑容缓缓消退,“如我所料?昭昭这话怎么说的,我怎知他们会停止追索。”

蔡昭目色沉静,“你或许不知他们何时候收手,但你知道他们迟早会收手的。”

慕清晏嘴角微翘,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我听不懂昭昭的话。”

蔡昭静静看过来,慕清晏凝然回视。

“听不懂?那我就从头说起吧。”蔡昭眼中露出一抹淡淡嘲意,“记得当初攻下青龙坛不久,星儿曾私底下偷问我一件事……”

【一脸忐忑的小婢女正为镜前少女梳头,“昭昭姑娘啊,我听说教主已经收服了上官坛主及其部众…”

“是啊,怎么了。”蔡昭不解其意。

小婢女惴惴不安的捏着梳子:“可,可是少君为何不让他们服用‘七虫七花追魂丹’呢?”

蔡昭一惊:“游观月服了?”

“是啊是啊,不但我家公子服了,王舵主,唐舵主,还有柳江峰大哥他们都服了。可是上官坛主和少君新收服的那些人都没服,少君是不是还未完全信任我家公子他们啊!”】

“七虫七花丸是你们慕氏代代相传的密藏剧毒,以七种花草与七种虫豸糅合而成,变化万端,神鬼莫测,破解的药方只有制毒之人才知道。”蔡昭道。

慕清晏嘴角一丝冷笑:“这是游观月借星儿之口来试探我的意思,沉不住气的东西!只是他没想到,你真的会替星儿保密。”

蔡昭凝望一侧青苔,神情怅然:“我素来猜不到你们这些肚肠弯弯绕的人,非得等到山穷水尽,毫无退路了,才明白自己的可笑……”

慕清晏单手搭在屈起的膝头上,神情冷漠。

蔡昭转回头,“当时,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来说,游观月柳江峰他们是你多年来反复观察,确认对慕氏与仇长老还保有忠诚之人,反而是上官浩男等新归之人未能笃定他们的忠诚。然而你却给前者下了七虫七花毒,于后者毫无约束。”

慕清晏冷冷一笑,“像我这样阴阳怪气的人,兴许就是这么古怪呢。”

蔡昭摇摇头:“你曾说过,历代慕氏教主都有用七虫七花丸控制部众的做法,反而聂恒城这个篡权夺位之人却从未用过,其胸襟魄力可见一斑。你这么喜欢跟聂恒城别苗头,若非必要,我想你也不愿用七虫七花丸控制人的。”

“这件事我翻来覆去许久都想不明白,如今才知晓……”她的目光落到慕清晏脸上,“你不是不信任游观月他们,相反,众多部下中,你最能信任的就是这些对旧主恩情念念不忘的部众了。”

慕清晏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又为何逼他们服下毒药呢。”

“因为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也因为你知道未来派他们去做的事太重要了。为了稳妥起见,才不得不用七虫七花丸的。”

“什么隐秘之事?”

“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慕清晏看向女孩,目光幽深。

蔡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于惠因,吕逢春,这些人哪个不是跟聂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居然会放任他们代你打理教务?!还有李如心母子,就算不斩草除根,也该幽禁到无人知晓之处,你却将他们堂而皇之的放在瀚海山脉?唯恐暗中怀念聂氏的人不知道——慕教主,你这是设了一个局,或者说,你走一步看三步,早在动手攻伐聂喆之前,你就已计算好了一切。”

山涧中不知何处滴下水珠,一颗一颗,落在湿润的山石上,声音清晰可闻。

“昭昭说的我仿佛一个妖怪了。”

慕清晏坐直身体拨动身前的火堆,握着树枝的手指修长稳定,白皙干净,“也是,戚宗主不是常说我是画皮妖么,看来昭昭是听进去了。不过我若真有这么厉害,怎会险些被废去一身功力呢。”

“因为天算不如人算,有些事与你想的并不一样。”

慕清晏冷哼一声,不予置喙。

蔡昭只好继续道,“击败聂喆容易,扫清聂氏叔侄四五十年经营的痕迹,方是艰难——这点,你早就料到了。可若人家好好的投效你了,你总不好再大开杀戒吧。最好就是,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聂氏附庸和心怀叵测的墙头草们,能自己跳出来。”

她道,“于是你和游观月定计,借探访石氏双侠之机,来个‘意外失踪’。随后游观月他们就会向北宸六派发难,做出你已被害的假象。吕逢春等人见状,便会伺机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