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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北南微微一笑:“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不赶他走,怎还唤我与他侍弄汤食!”

秦氏见着朱勇贤返还,以为把祁北南打发走了,不想人没走,竟还留了他吃饭。

她气得不行:“以前在家里就欺我,如今我都跟了你,他还敢上门来欺,你还由着他如此!”

“甚么欺不欺的,人忒客气,是挂记你这婶子了。你与小辈拾弄个汤水不是一个长辈当做的嘛。”

朱勇贤道:“快去,甭叫人久等着。”

秦氏咽不得这口气:“我不去,你乐意留他吃饭便唤灶上的人与他做去。”

朱勇贤不悦起来:“你怎这般大小事不分!那小郎君不是寻常人,得罪不得。”

秦氏抱着双手,不肯动:“你恁大个庄头,有甚得罪不起的。他不就是个读过几天书的半大小子嘛,看给你吓得,他老子便是个秀才,那也已经归了西,一个孤子,有甚了不得的!”

朱勇贤骂了一句:“愚钝妇人!”

“他老子娘便是没了,可却通晓主家的事,大人郎君的事知道的比我都清楚,若无旧故会晓得这些?”

朱勇贤到底是在高门大户摸爬打滚出来的,晓得事情孰轻孰重。

他欢喜秦氏,平素里她要抖也愿意给她脸面让她抖,可他却清醒自己能抖起来是因为谁赏饭吃。

做奴的,尤其是他这般身契在人手上的,一切还是以主家为首。

见秦氏不分轻重,触起他的底线来,立便换了嘴脸:

“我便是管这偌大的庄子,可也是姜家的奴仆,与人为奴从主家手里讨饭吃的,打主家故旧的脸,恁好大的本事。”

“今儿且与你说明白,你在别处爱如何显摆如何显摆,若胆敢干出会惹主家发怒的事来,甭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氏被斥得一哆嗦。

她与朱勇贤这些日子蜜里调油的,只当是他性子好,不想是自己还没摸清人。

这朝非但不敢再使性子,她立还软了语气:“我一乡野村妇,哪里知晓高门大户上的规矩,今日只当是你教我了。你甭气,我去还不成嘛。”

朱勇贤见秦氏灰溜溜的去了灶屋,这才歇了气焰。

转又出去和祁北南吃茶水果子了。

快午时,秦氏亲自端了一碟子葱炒腊肉,一碟子笋蚱,一碗猪肺萝卜汤,外在一个麻油拌豆腐,布了一桌儿菜。

“辛苦婶婶了。”

秦氏见着祁北南那张笑眯眯的脸,恨不得上去给他一顿好撕。

她忍着胸口的火气,道:“好不易来一趟,多吃些。”

“嗳,听婶婶的。”

祁北南转头看向朱勇贤,道:

“朱庄头不晓得,我这位婶婶最是心善之人,嘴上不说,实则最是挂记人的。”

“三月三去郑家吃席面儿还与大伙儿说谈起我呢,里正娘子与我说时,我也十分意外,还以为婶婶早把我忘了。”

朱勇贤自是也听说了三月三的时候秦氏与那里正娘子掐了一架。

他初来乍到,敬地头蛇,本是想唤秦氏去与那里正娘子告歉一声。

可秦氏软言细语,委屈哭诉,言那正娘子是杀猪匠出身凶悍不讲理,当着那么多人训斥她叫她下不来台。

朱勇贤听了秦氏的话还有些发气,心想秦氏怎么都是他的人,里正娘子这般不给面子,不也是说明里正一家不给他脸嘛。

他心头还积了些对赵家的不快。

今儿听祁北南说这话,不由得瞧了秦氏一眼,秦氏心虚得躲开了眸子去。

“你们吃着,我先下去了。”

“站着。”

朱勇贤冷岑岑道:“祁小郎君过来吃饭,你这个婶婶怎有不陪着的道理。”

秦氏不敢忤逆朱勇贤的意思,只好又转了回去,一屁股在桌边坐下。

“没规矩!谁准你这般与主客坐一道吃饭的,与祁小郎君添饭夹菜呐。”

秦氏脸生红,只好又忍着脸臊站起来,与祁北南端茶倒水。

祁北南想,这庄头规矩倒是好。

“欸,婶婶,昨儿方大哥过来要帮朱庄头儿做活儿你怎不肯呢?”

祁北南与朱勇贤笑吃着菜,闲意的与站在一旁伺候的秦氏说道。

“你也晓得的,他力气活儿最是了得,先前连县府都还拿了揽工帖儿给他去做工,夸说他肯下力气做活儿咧。”

秦氏一怔,就晓得这小子来没安好屁。

她挤出个笑来:“我当方兄弟家里头事儿多,只怕他忙不过来。”

“原来如此,我还险些以为婶子不欢喜方大哥家呢,先前就误会了人家里的孩子偷钱。”

“没、没有有的事儿!”

秦氏有些慌张的不敢去瞧朱勇贤的眼睛。

朱勇贤十分上道:“祁小郎君说的是昨儿来揽活儿那兄弟?”

“是啊。”

“我瞧他体格子大,膀子也粗,定是干活儿的好手,你回去顺道替我告诉他一声,唤他来做活儿。”

“我也是听了你婶子说怕他家里农忙耽搁事儿才没叫他来的,可不能丢了这么个做活儿的好手。”

祁北南笑着说好。

午食过后,祁北南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去。

秦氏跟个下人一般伺候了许久,见人要走总得了松口,却瞧着朱勇贤半点不顾她,送祁北南出庄子不说,为讨好那小子又还主动说起萧护,唤他继续往庄子上送山货来。

说甚么风腌打理了年底上好送去主家贺岁。

秦氏气得捂了眼睛跑回屋子一头扎进了床榻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心里头苦啊,这小子究是鬼变得不成,那般神通。

自己分明是奔去了更好的日子,可还是能教他压着不得好过。

前两日在郑家就没讨上好,这朝贼小子竟还上门来教自己给他端茶倒水,当个少爷伺候。

这些爷们儿也是,咋就能被他唆使了去。

先是那猎户,后是方家人,如今连里正一家,还有这死男人也如此……

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遇了这小子。

也不知他究竟是得了哪路神仙的庇佑,谁都帮他偏他。

这日以后,秦氏气得病在了床上,一连躺了有五六日的功夫去。

朱勇贤看她在床上躺着也是可怜,吃药也不见得好,便去把王朝哥儿接了过来,秦氏的身子这才好转了些。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

祁北南回去时,萧护等他不到,已然拿了伞去外村接萧元宝了。

家里没人,祁北南便顺道去了一趟方家,把朱庄头的话带给了方有粮。

不想方有粮没在,只一个方二姐儿在屋檐下洗衣裳,还有个卧在床上的方老爷子。

天冷,雨多,老爷子咳嗽得厉害。

“多谢祁小先生为咱家里来回跑。”

“不说这些客气话。”

祁北南道:“你给你哥说一声便是,今儿小宝要回来,我先回去给烧些热水。”

方二姐儿忽的唤住人:“等我一等,我新做了点头油,是桃花香的,给宝哥儿带回去吧。”

她连忙进屋去取了一小粗瓷瓶的头油出来,祁北南接过一嗅,果真香。

“小宝头发软不密,平素多吃些黑豆子,红枣子,核桃磨了粉饮,头发能长得黑密些。”

祁北南道:“二姐儿不单头发梳得好,还精通养发。”

方二姐儿抿嘴笑了笑:“我也就晓得会这些没用的。”

她怨怪自己无用,若嫁了媒人来说的亲,还能帮扶一二家里,可又不愿埋没在那样的人身上一生。

心头揪得紧,这两日都不大欢愉。

祁北南道:“怎无用,擅这些是天赋。那城中还有专门的梳头娘子与高门大户中的娘子姑娘梳头为生的。”

“手艺好的,不单是能养活自己,过得还体面。”

方二姐儿听得心头一动:“还有这样的好事情?只我自小扎在田地上,目光短浅,除了田地外,竟不知还有专与人梳头发的营生。”

“营生五花八门,只要一门功夫精,钻研一番便可从中得利。”

祁北南道:“城中营生多了去,只有想不到的。”

“谢了你的花油,我先回了。”

方二姐儿看着祁北南举着伞回去,她站着屋檐下,眼中亮起光来,久久回不来神。

雨日天黑得早,祁北南回去在屋里写了好一阵儿的字,乍然间觉得屋里暗了许多。

出门来发觉天色已然不早了,雨还落得大了起来。

他预备舀点米,淘洗了下进锅。

“哥哥!”

他方才打了水,就听见院儿里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出门一瞧,萧崽回来了。

萧元宝趴在萧护的背上,两只胳膊举着伞。

大柄伞重,他举着晃来晃去,后背上斜捆着的一只小包袱湿了大半,细碎的头发散乱下来,雨丝上了糖霜,像是落水狗儿似的。

祁北南连忙上前去将人抱下来。

萧元宝到了家方才后知后觉的冷得一个哆嗦,直往祁北南暖和的怀里钻。

“蒋夫郎呢?”

“老师回家了。”

萧元宝一日一夜没见着祁北南了,左瞧右瞧人没少块肉去,他欢喜的不行。

教凉风细雨吹得冷冰冰的脸蛋儿贴着祁北南的脖颈,好不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