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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上抱孩子的年轻妇人见状要下车来,男子连忙将人唤了回去,怕孩子吹了风着凉。

“你便说你要多少钱才许我们走。”

“十两,你给了钱我自前去瞧伤,不耽误你们的事儿。”

男子听闻这狮子大张口,气道:“大爷,凡事讲求点良心,我是瞧你上了年纪,想着与你一点银钱,你这未免也忒黑心了些。”

“你撞了人,还说老汉黑心,有没有天理了。”

老汉立时撒泼起来:“哎哟哟,大伙儿快来瞧啊,出人命咯!这霸道不讲理的人呐,牲口撞了人就想跑~”

男子正当不知如何时,方有粮快步走了过去:“老秦头儿,年底上,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要是皮子痒,那便到县衙里去吃上顿板子去。”

那地上撒泼的老汉一只眼睛扫见孔武有力的方有粮,暗道倒霉。

怎生这个时辰了还有衙差巡街。

他不敢惹官差,悻悻的爬了起来:“皮子没痒,皮子没痒,我就是跟这相公兜兜乐呢。”

言罢,人灰溜溜的便跑了。

男子见状,松了口气:“多谢官爷,否则今日遇了这泼皮,还真不晓得如何是好。”

方有粮正想说小事一桩,车子上却传来一声试探的问:“是……是方大哥么?”

方有粮闻声望去,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接着车子上的年轻妇人惊喜的抱着孩子下车来:“方大哥,竟真的是你!”

“柳姐儿。”

方有粮看着那张眉眼熟悉的脸,后知后觉的笑了起来。

柳儿褪却姑娘时的青涩,已然有了妇人的丰韵。

她面色红润,眉眼柔和,俨然是过得不错的模样。

“夫君,这是我同乡的一位大哥。”

柳儿欢喜的同身侧的男子介绍了方有粮。

男子见状,连忙又深谢了方有粮一番。

“都说了是同乡,还这本客气作甚。”

方有粮道:“有些年没见着柳姐儿了,这朝可是回乡省亲?”

“嗳,我这回与夫君家来,顺道带着孩子给爹娘瞧瞧。他们还没见过外孙呢。”

方有粮探身上前去瞧,孩子尚小,不过两岁的模样,已然在柳姐儿的怀里睡着了。

白乎乎肉唧唧的一个哥儿,怪是可爱。

“一路赶过来,累得睡着了,不然还能教孩子唤上一声舅。”

男子与孩子轻轻掖了掖襁褓,又与柳姐儿拢了一下披风。

方有粮连连点头,说很好。

“方大哥,你甚么时候做了官爷,好生威风。若不是你的声音还没变,我都不敢认。”

方有粮笑道:“也不过是今年的事情,说来也是机缘。”

他有些想谈,可张了张口,又未在深谈下去。

“我回村里要是你们还没走的话,得空说与你们听。”

一阵风吹来,他道:“天色暗了,一会儿就更冷了。你们夫妻俩带着孩子,先早些回去,也省得教家里人左右等着担忧。”

“嗳,好!方大哥回了乡,到我家里去吃盏子茶。”

男子扶着柳姐儿上了车去,自再前去驾车。

“方大哥,今日多谢了你。”

方有粮点点头,与探窗出来的柳姐儿还有他的夫君挥了挥手。

风吹得街市两旁的叶子簌簌作响,驴车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仍旧还痴痴的站在风中,望了良久。

街角的羊蹄子店率先挂起了一只灯笼,在慢慢昏暗下去的天色之中,起了光明。

方有粮倏然一笑,他迎着风大步的朝着自家前去,心里头是前所未有的松快。

像是积压在心里头很多年的一块石头,忽的撤了去。

这般感受,他一时有些不适应,可很快,就觉着甚是轻松。

冬月里,萧元宝往冯娘子的宅子里去了几回。

他有做菜的底子在身上,又还机灵,要学一个新的菜很快。

几次下来,陆续学会了如何料理羊肉、鸽子、鹌鹑,鹿肉、鸳鸯等鲜肉。

分别取用这些肉,每种至少会三个菜出来。

冯娘子言,待这些生禽料理得熟了,过阵子若好采买,再教他治水里游的。

像是螃蟹、王八、虾子、蛤蜊、沙鱼等等……说出来的菜式更是五花八门。

都是以前萧元宝少有接触,或是不曾接触上的。

每回从冯娘子宅里回来,他都受益颇多。

冯娘子起初是本着还萧元宝一个人情,简易指点他一二的心思。

可时日长久的接触下来,她倒是愈发的欢喜起萧元宝了。

萧元宝学东西认真,教他一回的菜,下回来,味道就能拔高,可见家去没把学的东西放在一头,而是又狠下了功夫。

做师傅的,哪里会不欢喜聪慧肯上进的徒弟。

外在萧元宝又是个贴心人,听人咳嗽一声,雪梨汤便送来了,胳膊腰身一酸,药膏药酒又送来了。

知晓她想着儿时的那口市井菜,也是变着方儿的与她做来吃。

人心都是肉长的,像她这般上了年纪,快五十的孤寡老妇。

受人这般惦记关切,再是见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却也忍不得心头暖。

渐渐的,从萧元宝隔着七八日自行厚着脸皮前去请教一回,成了三五日间,她便要唤丫头借口做菜去喊他来。

萧元宝倒是乐得跑过去。

冯娘子教了菜,就端出上好的点心果子出来教萧元宝吃,又与他说些宫里京城中的趣事,能把人留到夜饭吃了再走。

“冯娘子未免也太能待客了些,以前午些时候就回来了,慢着开始下晌才回,如今是天黑了方家来。只怕再过些日子,要腾出一间屋子来,教你在那头宿下了。”

萧元宝从冯娘子平日里乘坐的小轿儿上下来,就见着祁北南已经在自家宅门前的门房里等了好些时候了。

他突突跑去,宅门前的两只大灯笼照得人眼睛晃晃的。

祁北南立在门前,长身玉立的人,却是一股哀怨相。

萧元宝知道人不高兴了,伸手摸了摸祁北南的手背,道:“哥哥的手怎么这么暖和,我一路冻着回来,觉得好生冷。只怕这天气是要下雪了!”

祁北南闻听人冷,宽大的手掌盖住了萧元宝的手,将他两只手拢在了手心搓了会儿。

“谁教天黑了才归家的。”

“我能在冯娘子那学到好多东西,她见识真了不得。甚么菜都晓得,甚么衣料布匹金银首饰都认得。她有心留我,我也乐意听她与我说话。”

祁北南捏了萧元宝的脸颊子一下,冷冰冰的,鼻尖还有点泛红。

他想着,你俩倒是乐意了,却是不管旁人的死活。

“冯娘子欢喜教你那些见识,也是你讨人喜欢。乐意学,便多学一些。”

祁北南转牵着萧元宝的手,往宅子里头去,一边走一边道:“得好生泡泡手脚,瞧你的手都冰人,更不提脚上了。”

腊月初几上,城里下了场雪,跟着雪来的,还有秋里出去的商队。

明家和杜家的两支商队,赶在年前,一前一后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