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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太子妃!”

“啊——!”

明婳还没看清什么情况,便?觉一把冷剑架在脖子上。

她陡然睁大了双眼,脑袋也一片空白。

剑…剑……

这冷冰冰的?剑就抵在脖子上,她能感受到那锋利贴近的?凌厉刺痛。

怎么办,现下该怎么办。

这舞姬是疯了吗,抓她作甚,她什么都不知道……

“狗太子,速速交出?账本,我便?饶她一条性命,否则莫怪我剑下无情!”

身后传来那阿什兰冷厉的?威胁声,那抵在明婳脖子上的?剑也收得?更紧,明婳清晰感觉到一阵锋芒刺疼。

“你…你轻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明婳吓得?不轻,一张小脸都变得?雪白,乌眸闪着泪光,慌乱无措地朝前寻去。

“殿下…殿下……”她哆嗦着,视线扫过眼前一张张脸庞。

她看到天玑错愕懊悔的?表情,看到或惊惧、或凝重、或诧异的?一干贵妇官员,还看到满脸惊忧的?魏明舟,以及……被暗卫们牢牢护在身后的?裴琏。

他也在看她,只是与其他人外露的?情绪不同,他仍是一贯平静的?神色。

隔着重重辉煌的?灯火,那双狭长的?凤眸宛如夜色里的?深潭,瞧不出?任何情绪。

明婳一时怔住,一颗心也好?似被一只大手牢牢攥紧。

是她眼花了么。

为?何在他脸上瞧不出?半点担忧,反而?是比路人还平静的?冷漠?

恍惚间?,裴琏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阿什兰:“什么账本?”

阿什兰道:“别装傻,你此行密访搜集的?河北道官员贪污账册!”

“哦,这个。”

裴琏恍然,淡淡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谁派你来的??”

阿什兰道:“你莫要废话,再不将?账册交出?,我就杀了你夫人!”

那勒在脖间?的?手又陡然紧了几度,明婳那吓到苍白的?脸愣是被勒得?涨红,她惊慌看向裴琏——

求生的?本能让她想大声呼喊,救救我,我不想死。

可?一部分残留的?理智却在提醒她,难道真要把账本交给这个刺客吗?

那账本定?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也许是这几个月辛苦密访的?结果?,也许承载在河北道百姓们所盼望的?公道……

情感与理智在她脑子里倾轧着,明婳张着嘴巴,喊不出?来,只依赖、无助又迷茫地看向了裴琏。

殿下这么聪明,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他会有办法?的?。

她本能地将?期待放在了场上她最信赖的?那个人身上——

裴琏,她的?夫君,她至亲至近之人。

裴琏自也感受到明婳那满怀希冀的?眸光,搭在蹀躞带上的?长指微微拢紧,他看向她,道:“别怕。”

这温声安慰叫明婳心下一暖,下一刻却又听到他道:“这账册至关重要,孤不可?能予你。但孤答应你,你若肯放开?她,孤留你一条命,允你平安离去。”

阿什兰却是冷笑一声:“刺杀失败,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若能销毁账册,倒还算戴罪立功,我主子他……”

稍顿,她及时止住话头,只冷冷看向裴琏:“莫要再废话,账本,还是你夫人,你速速抉择!”

明婳心下大骇,忙道:“你就算得?到了账本,你也不能保证平安离去啊,到头来还不是死路一条?这位姑娘,弃暗投明,为?时未晚,你若现下放开?我,我和你保证,一定?让殿下放过你……”

“你闭嘴!”阿什兰呵斥道:“再废话,我割了你舌头。”

又沉着脸看向裴琏:“你再磨蹭,我就划花她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

裴琏闻言,眉心拧起,“你与她同为?女子,要杀便?杀,何苦折辱。”

这话一出?,陷入混乱的?场上好?似也静了一静。

莫说明婳了,就连阿什兰也有一瞬间?愣怔:“你说什么?”

裴琏乜她一眼,并未多言,只将?视线转向呆若木鸡的?明婳,眸色晦暗,语气却是极其温柔:“谢氏,孤知你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贤德妇人,那本账册是重要证据,牵涉甚广,孤绝不可?能交于 歹人之手,贻误大事。”

“你出?自陇西谢氏,身上流着谢氏血脉,应当?也有你先祖忠烈英勇之魂,孤信你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此番你因?公殉难,回长安后孤定?会向父皇为?你请旌表,保你身后极尽哀荣,你且放心去罢。”

明婳震住,脑袋好?似被人猛地砸了一拳,嗡嗡作响,双眼也发黑。

他在说什么?

叫她放心去死?还不带一丝犹豫与迟疑?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明婳难以置信,呆滞的?眼珠子良久才转动两下,她艰涩开?口:“你…你认真的?么?”

话落的?刹那,眼眶里的?泪也不受控制地直直落下。

“裴琏,裴子玉……”

她直勾勾盯着那被众人围护的?矜贵男人,失了血色的?唇瓣翕动:“你叫我去死?”

裴琏看到她眼中的?震惊与破碎,薄唇紧抿,道:“孤并非叫你去死,只情势所迫,不得?已为?之,你也得?多多体谅。”

“体谅?你都叫我去死了,还要我体谅?”

明婳只觉心脏好?似被一柄匕首刺穿,刀锋并未拔出?,而?是在心脏里一点点地翻滚着,将?她完整的?血肉与静脉一点点搅得?支离破碎。

强烈的?刺痛感自心口涌遍全身,痛到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裴琏却拧起眉,道:“谢氏,这么多人都看着,你莫要失仪。且那账册多重要,你应当?清楚。你贵为?太子妃,受万民供奉,更该以身作则,以大局为?重。”

又来了,又是仪态规矩,又是大局责任这一套。

明婳泪落不止,强烈的?惊怒笼罩全身,叫她难以克制地颤抖。

若放在之前,他这般说,她还能在心里为?他辩解,说他是不懂情爱。

可?在这生死关头,他仍是这一套……

看着眼前一派从容肃正的?男人,明婳只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原以为?经过这大半年,哪怕不能让他像她喜欢他那样喜欢她,但这日?日?的?相处,夜夜的?耳鬓厮磨,便?是养条狗都养熟了,何况他是她的?枕边人。

他总说夫妻一体,荣辱与共,那起码还有些夫妻情谊吧?

事实却是,在账本和她的?性命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了账本——

是,从大局来看,他这样选,并无错处。

可?……可?他哪怕纠结一下,或是流露出?半分不舍,亦或是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有些话从她自己嘴里说出?,也比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啊。

“裴子玉,是我看错你了。”

明婳泪落不止,连架在脖间?的?刀剑都不再惧怕般,心如死灰地呢喃:“也是我傻,怎么就不听姐姐和母后的?话,为?何觉着自己能改变你,叫你为?我动心……你之前总说我傻,没说错,我是真的?傻……”

泪珠儿一滴滴淌下,落在抵在脖间?的?长剑上。

身后的?阿什兰见状,面色也极其复杂。

不是说这狗太子很是宠爱这位新妇,连出?来密访都要带着吗?如何现下如此绝情,竟不带一丝犹豫。

难道是故意做出?不在乎?

可?看这位太子妃滚滚落下的?泪,还有那质问时的?绝望哀恸……

这若是做戏,演技未免也太好?。

“我劝你们别耍花招!”

阿什兰沉着脸,手上稍稍一用劲儿,便?见明婳雪白的?颈间?现出?一道殷红血痕:“狗太子,我再问你最后一回,留账本,还是留她的?命?”

裴琏扫过明婳脖间?的?血痕,眉心轻折,却并未多言,只走到长桌旁,弯腰端起一杯酒。

他先朝明婳举了举,又看向下座众人:“吾妻忠烈,为?国为?民,孤请诸位共举杯,敬她一杯,也不枉她此番忠勇牺牲。”

众人惊骇,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心硬如斯!

“都还愣着作甚?”

裴琏凤眸一眯,随意点了个婢女:“你去,将?诸位宾客的?酒杯都给满上!”

那婢女怔怔抬眼。

裴琏语气更冷:“耳朵聋了?”

婢女浑身一颤,“是、是……”

忙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沿着座位次序挨个倒酒。

裴琏敛神,淡漠目光不疾不徐地投向那阿什兰:“给她一杯酒的?时间?,孤允诺待她死后,也给你留条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