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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舷旁立着一个灯柱,灯却没亮,大概是坏了,不过灯座上有一个可以踩脚的地方。

贝暖爬了上去。

盛翊很听话,乖乖地把轮椅挪到灯柱旁边。

贝暖高高地站在上面,这样有人想过来杀盛翊时,就会完全落在贝暖往下砸东西的有效范围内。

唯一的问题就是灯柱靠近船舷,站在上面,旁边就是船舷外的大海,好像随时都会掉进海里。

站得这么高,有点晕。

贝暖一只手紧紧抱住灯柱,让自己不要回头看下面的大海,只认真地盯着邢权他们那个方向。

盛翊忽然开口,好像知道她站在上面,仰起头,“贝暖,下来。”

他看上去很紧张,比刚才知道有人要来杀他还紧张。

“没关系我抱着柱子呢。”贝暖并不太害怕,低声说,“我隐身,邢权他们两个看不见我,站在上面正好偷袭。”

“下来!船会晃,上面太危险。”盛翊连音量都不控制了。

邢权那边却有了动静,贝暖看见他们两个左右看看,觉得没人,就猫着腰往这边跑过来。

他们仗着盛翊看不见,手里明晃晃地握着刀。

贝暖镇定住情绪,只等他们一靠近,就往下砸煤气罐。

“贝暖,你别动,我自己来。”盛翊忽然说。

贝暖清楚地看到,在邢权他们靠近时,盛翊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匕首。

贝暖怔了一下,心想,他打算自己来?可是他又看不见,真的行?

就在贝暖愣怔的瞬间,武毅已经到了,对着盛翊举起手中的刀。

然后武毅就倒了。

贝暖离得近,居高临下看得非常清楚,盛翊确实用匕首比划了一下,可是根本就没碰到武毅。

贝暖随即就明白为什么了。

武毅胸前心脏的地方,嵌着一个贝暖看过一万次、非常熟悉的小黑点。

这东西本来都是出现在丧尸的脑门正中,是根齐根没入的长钉。

陆行迟来了。

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贝暖惊喜万分,赶紧抬头到处找,却没有看见他。

陆行迟的箭速度太快,天又黑,根本察觉不到箭的轨迹,也不知道他躲在哪。

再低头时,看见邢权也倒了,不出意料,也在胸口心脏的地方领了根钉子。

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个蛊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狗带了。

贝暖却一眼发现盛翊不太对劲。

他正捂着胸口,鲜血从他的胸前渗出来,洇湿了一大片。

难道蛊王刚刚在倒地之前给了盛翊一刀?陆行迟没来得及救?怎么可能?

盛翊痛苦地喘着,弯下腰往前一栽,就从轮椅上栽到了地上。

贝暖飞快地从灯柱座上跳下来,蹲下抱住他的头,想把他扶起来。

陆行迟呢?

贝暖环顾四周,人都受伤了,他怎么还躲着不肯出来?

盛翊忽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对贝暖说:“上一世,我不是被邢权他们杀的。”

贝暖:?

“有人在我身后偷袭,趁我不注意,给了我一刀,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是个熟人。”

什么意思?

贝暖正在愣神,就听见盛翊轻声说:“别出声,他来了。”

盛翊轻轻一翻,从贝暖怀里滚到地上,好像无比痛苦。

就在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果真出来了一个人。

贝暖认出来了,是船上的翟大副。

他的背一如既往地弓着,两肩塌着,黝黑的脸看上去依旧很朴实可靠,目光胆怯,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先遥遥地看了这边地上倒着的三个人一眼,才试试探探地走过来。

“盛总?”他弯下腰小声叫,“您没事吧?”

他看不见贝暖,只能看见蜷缩着躺在地上、胸前淌血的盛翊。

这人明明看见出了大事,却既不着急,也不赶紧上来救人,举止相当奇怪。

贝暖按照盛翊的嘱咐,真的没有出声。

盛翊的表情很痛苦,一大口一大口地抽着气,对翟大副伸出一只手,“老翟……我被他们捅了一刀,救救我……”

贝暖察觉,他的声音比刚刚嘱咐贝暖不出声时显得虚弱多了,断断续续的。

翟大副走近两步,认真地观察了盛翊一会儿,嘴角多了一抹神秘的笑。

“盛总,你放心去吧,”翟大副说,“我一定给你举行一场盛大的海上葬礼。”

贝暖:“……”

盛翊仍然喘着,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翟大副?”紧接着问,“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翟大副笑了一声:“谁跟那些乡巴佬是一伙的?我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确实是我放出来的,我把看着他们的人叫走,把锁开了,我跟他们保证,杀了你就送他们平安上岸。”

贝暖心想,怪不得。

怪不得里外几层锁得那么严实,有人看守,邢权他们还能跑出来。

而且一出来,就直奔这里找到盛翊,而且还知道他晚上眼睛看不见。

邢权他们并不是重生的,他们知道得那么多,原来是因为有内奸。

这个翟大副要借刀杀人。

听盛翊刚才的意思,上一世杀了盛翊的也是他。

现在想想,书里没细写,说不定在书里,邢权他们那么容易就夺了船,也和这个翟大副脱不开关系。

翟大副在盛翊面前蹲下来。

“盛总,你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自己作死。我在船上待了一辈子,一点点升到大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离当船长就差一步,你就是死活不同意升我。”

翟大副的脸扭曲了一下,“那个聂北安,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非要提拔他,这几年坐火箭一样升上来,已经当上船长了。呵。”

“我一会儿就把船开走,让那个聂北安在丧尸堆里当船长吧,你不让我当船长,我就自己升自己当船长。”

他说得没错,盛翊死了,他只要撒个谎,把聂北安甩在岸上,这艘船上的人肯定都会听他这个大副的,大副就理所当然地升成了船长。

翟大副说完,又观察了一下盛翊,“盛总,你死得真慢。我再送你一程。”

他弯腰捡起邢权掉在地上的刀。

“反正谁一看就知道,你们三个打起来了,你是被他们杀的,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我。”

盛翊平静地等他说完,忽然移开了捂在胸前的手,坐了起来。

贝暖心想:反派果然死于话多。掰掰。

然而出乎贝暖意料的是,盛翊不止坐起来了,还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了。

用他的双腿。

这下连贝暖都惊诧地看着他。

他不是以前出过车祸,腿不能动,一直都要坐轮椅吗?

翟大副也被他吓得一哆嗦,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一片银辉下,盛翊淡定地低头望着翟大副,目光不再是一向朦朦胧胧没法聚集的样子,头一次变得犀利无比。

他微笑了一下,问翟大副:“吃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