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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仕官,自然要打点疏通,会稽王太高,攀附不上,王纯之虽是琅琊王家的人,但在族中根本说不上话,也没甚大用。

刁云费尽搭上了建武将军王绪,五十两黄金献上,总算得了句话,会向中书令王国宝替他美言。

京中有传言,会稽王不满尚书左仆射王珣,有意让他升迁为没有实权的尚书令,而让中书令王国宝接任左仆射,执掌朝政。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刁云回到京口见到大伯刁逵,刁逵认为传言很可能变为现实。

刁逵决定让刁云代表刁家交好王绪,最好能争取见到王国宝。百余两黄金散去,笼络王绪,打点中书令府上下,可是想见王国宝谈何容易。

带去的钱用光了,刁云怏怏地回了京口,跟着大伯一起来到农庄上过冬,准备年前再去送趟厚礼。

看到刁锋进屋,刁云起身招呼道:“锋叔,你怎么得闲来小弟的住处?”

刁锋将抄来的巡江监募兵的榜文递给他,道:“杨安玄在悬赏募兵。”

刁云接过来看了看,笑道:“锋叔是想借此事做做文章。”

在刁云面前,刁锋毫不掩饰地道:“杨家害为叔丢了官,此仇焉能不报。”

刁云将纸张递还,眯起眼思忖着,自己与建武将军王绪数次相聚,都曾听他恨恨地提起杨家,王绪对杨家的怨恨犹在自己之上。

若能借此事打击杨安玄,王绪一定欢喜,说不定便能替自己引见中书令王国宝,来年任官之事也便稳了。

想到这里,刁云笑道:“锋叔,你随愚一起去见家主,此事要他做主。”

…………

傍晚时分,小渔船像只灵活的鱼儿轻巧在拐了个弯,驶进河岔之中,摇得身后的余波金光鳞鳞。

操舟的汉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单薄的夹袄敞着怀,寒风吹得系发的丝带飘飞,却吹不动汉子脸上的坚毅。

船往里走了三四里,看得到建在水边的竹屋,有炊烟在小村上空冒起。

岸边嬉闹的孩童看到河上的小舟,纷纷拔足随着小船奔跑,边跑边招呼道,“石头叔”、“石头叔回来了。”

船在几块木板搭成的栈头停下,小孩纷纷围了过来。那汉子从船中一堆东西中掏出个纸包,是关东糖。

孩童们欢叫起来,一个接一个从汉子手中接过糖,迫不急待地放入嘴中,有大口咬的,有小心舔的,还有转身往家里跑的。

村里有大人接了出来,石头从船上取出货物,这些是帮村人采买的东西。

满满当当的小船很快剩下一袋粟米,还有几条肉干,汉子轻松地将米袋扛上肩,提着肉干朝家走去。

石头家在村中,五间草屋。推开竹篱院门,狗儿欢快地迎了过来,接着是妇人的声音,“磊儿回来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从屋中跑了出来,伸手想接过汉子肩上的米袋,石头笑道:“不用。”

将手中提着的肉干递给少年,又从怀中摸出个纸包,道:“这是包子,你尝尝。”

少年郎提着肉干欢快地跑进庖房,汉子笑着冲院子南角挥斧劈柴的壮汉招呼道:“爹,仆回来了。”

壮汉直起腰,点点头没有说话。额上的皱纹深刻,胡须有些斑白,右手持斧,右手的衣袖别在腰间,空荡荡的。

进厅堂放下米袋,石头来到父亲身边接过斧,用力地劈砍起木柴来。木屑纷飞,木柴很快堆起一起。

少年郎掰下小半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咬着,满脸都是幸福。

再小口也很快吃完,看了看放在陶碗中剩下的包子,少年郎吞了吞口水,快步出屋,帮忙把劈好的木柴靠墙剁好。

剩下的包子吃饭时一家人分食,得知这包子居然要五钱一个,洪氏有些嗔怪地责道:“这么贵的东西,磊儿以后不能再买了。”

钱磊嘿嘿笑了声,端起粥碗喝了口豆粥。

壮汉钱丰查觉出儿子有心事,沉声问道:“到城里遇上事了?”

“没”,钱磊摇头道。

过了片刻,钱磊抬头看向父亲,道:“巡江监出了募兵的榜文,爹,仆想去从军。”

“啪”,粥碗重重地磕在案上,钱丰冷声道:“你想像愚一样剩一只胳膊回来,或者把命留在外面。”

洪氏一惊,劝道:“他爹,不要急。磊儿,从军可不是开玩笑,你看看村里的叔伯,有几个落得囫囵的,咱家日子过得去,用不着卖命。娘想过完年替你说门亲,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钱磊缓缓地放下粥碗,平静地道:“爹、娘,仆想清楚了,准备前去巡江监投军。巡江监在江上缉拿江贼,风险不太大。”

钱丰冷着脸,没做声。洪氏张口相劝,看到儿子的面容,知道磊儿拿定了主意,怕难更改。轻叹了声,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

钱淼也放下碗,有些担心地看着家人。

钱磊的语气放缓了些,道:“此次巡江监悬赏募军,分凫水、操舟、射箭、比武四项,每项夺魁可得黄金十两。孩儿自问凫水、操舟有望夺魁,若能取了二十两黄金,家中十年不愁花用。”

钱丰冷哼道:“老子不用你的卖命钱。”

钱磊肃容道:“爹,你常说男儿有志在四方,你和村里的叔伯教给孩儿武艺,孩儿不想一辈子困守在小村里。此次募军巡江监还拿出一个屯长、一个队长、三个什长,五个伍长的职司,机会难得。孩儿自问再怎么也能夺个什长。”

钱丰长叹一声,不再相劝,起身离了席。

钱磊伸手拍拍弟弟钱淼的肩膀,微笑道:“哥哥去从军了,家中就要靠你照看爹娘了。”

钱淼用力地点头,想露个笑脸,可是嘴角下弯,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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