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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贤之言自然是至理,但在书上是至理名言,现在却是自己儿子前途尽毁,这先贤之言倒也作罢了吧。

“守仁兄智慧超群,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探索一些东西。但是,身在京城,纷纭繁杂,喧嚣之声充塞耳鼓,目之所见,心之所感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何能得升华顿悟。此次前往贵州龙场为驿丞,则是远离喧嚣顿悟至理的大好机会。这对守仁兄而言,是福而不是祸。我自然要恭喜他。”张延龄正色道。

王守仁愣了愣,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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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叹道:“老夫算是明白,为何守仁和你能成为朋友了。他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也相信?”

张延龄拱手沉声道:“王大人,你是状元,有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明白。道理应该比我明白的额透彻。人这一生,自然不能满足于口腹之欲。许多人读书的目的便是明理启智,进入另外一层精神的境界。先贤往圣之所以为人所景仰,便是因为他们不满足于简单的活着,而是不断的开拓思想,穷尽智慧,悟出那些普世之理,洞彻天地运行之道,启迪后人之智。但是,先贤往圣也是人,他们也并非天生如此,在他们那个年代,或许他们也被视为另类和可笑之人。”

王华捻须沉吟,收起对张延龄的轻视之心,静静听下去。

“守仁兄心向至理,勤于思索,是有大智慧之人。倘若守仁兄循规蹈矩,或许将来是一位位居高位的大明贤臣,成就无非和王大人一样,或者比王大人的成就更高一些。最多做到内阁首辅,效忠君王,成就一番贤臣该有的事业。这应该是王大人所希望守仁兄成为的样子吧?”张延龄道。

王华道:“若能如此,难道是坏事么?”

张延龄笑道:“当然不是坏事。贤臣造福朝廷,造福百姓,自然是圆满。但是,这条路的轨迹清晰可见。我们甚至能看到这条路的尽头,也无非便是辅君王,**民而已。成就也仅限于此时此地,此朝此代。这只能称之为贤。然而,如果守仁兄能悟出一些心学之理,那便是造福启迪万世的圣人之行。所谓超凡入圣和为一时贤者,那个更重要?那个更有意义?”

王华苦笑道:“侯爷,你是说,守仁能超凡入圣?你莫不是说笑?他倒是一心想成为圣人,圣人是他这样的么?”

张延龄看了一眼王守仁,王守仁似乎不以为意,正陷入沉思之中。

“王大人,我没见过圣人,不知道圣人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守仁兄能否悟得一些至理大道。但是,人总是要有追求不是么?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历代圣贤不也是从凡人超凡入圣的么?不也是用其求索精神,追求世间万物至理,找到了并且告诉了我们,我们才在千载而下领悟到先贤的智慧的光芒么?若圣贤之道不可追,为何又有那么多先贤出现?我们所有人,其实都走在黑暗之中。先贤的光辉指导着我们往前走。哪怕只是微末之中的一点光亮,那也是照亮未来的星火。否则,我们怕是还在茹毛饮血,怕是还是蛮荒之世呢。所以,何不让守仁兄做他想做的事,求索难道有错么?就算没有成圣贤又如何?难道是令人羞愧之事么?”

王华静静的看着张延龄,沉默不语。王华当然不是愚昧之人,状元郎岂是死读书便能达到的。他也是当世的人尖子,塔尖上的人物。张延龄的一番话,别人或许听不懂,他却是明白的。

他的内心里,其实有些羞愧。读书之时,谁不抱着纯粹的理想和报负。每每读先贤的文章,总是为那些智慧凝结的精华所感动。但是后来,这些感动消失了。变得功利而庸俗,变得在名利得失之中沉浮。此刻,一个被认为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人,说出的这番话却重重的击打着他的内心,让他在此人面前自惭形秽。

王守仁眼光闪烁,端起酒杯来一口干了,大笑道:“延龄老弟,这道贺的酒我干了。我本来都想着要辞官了,游历天下做个闲云野鹤了。现在,我却无比期待去龙场驿站当这个驿丞了。你的话深得我心。你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第一个知己,也许也是最后一个了。”

张延龄一口干了酒,伸手过去抓住王守仁的手,眼光热切的道:“守仁兄,答应我,无论遭遇怎样的境地,不要气馁,不要对未来失去希望。心有光明,无惧黑暗。眼下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去探索你想探索的东西,去完成你所希望完成的心愿。我相信,你定有所成。”

王守仁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王华在旁看着这两人,抚须微笑道:“喝酒吧,时候不早了,喝了好赶路呢。”

三人觥筹交错,喝光了一壶酒,吃光了一桌菜。终于,分别的时候到了。

张延龄牵过自己的坐骑来,将缰绳交到王守仁手里,拍了拍马鞍上的一个包裹道:“守仁兄,这匹马和五百两银两,你带去安家。另外,我派张隐兄弟护送你们抵达南京再回来。望你一路平安。”

王守仁道:“这怎么好?我怎可受你馈赠。还要你派人护送。”

张延龄笑道:“你这一去,妻儿跟着受累,些许银两是让你们的生活过的好一些的,倒不是送给你的。贵州贫瘠之地,山高林深,云雾瘴气,毒虫蛇蝎多的很,需要置办许多东西。你也莫跟我客气了。我只希望守仁兄能活着,将来我们便有见面的一天。派人护送你,是防止小人暗算。”

王守仁点头拱手道:“好,我收下了。多谢了。延龄老弟,你在京城也要万万保重。此一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日能见你,希望你我都能活着见面,再把酒言欢。你是我唯一的知己,这一去,我便无人能懂我了。”

张延龄大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己,总有一日,天下谁人不识君。守仁兄,王大人,一路保重。张隐,带人护送两位大人去南京,务必小心谨慎。”

张隐大声应诺,翻身上马,带着百余名士兵护送。王华和王守仁父子马上拱手,带着家眷车马粼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