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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扬起手臂,一挥之下,当场便接连破开了阻在前方的两个狄兵的胸膛,紧接着人贴地,迅速翻滚,中间一口气,又削断几个狄兵的腿脚,连伤了七八人,在此起彼伏的惨呼声中,人到了那头领的马前。

这一切,几乎就是在眨眼间完成的。那头领这才看清来人,认出是姜含元,不禁大惊,露出一副犹如看到鬼似的表情:“是你!你怎会在这里!”慌忙拔刀,姜含元岂会给他机会,毫不犹豫,猛地刺了下去,这头领的大腿当场就被戳出了一个血窟窿。姜含元再伸手一拽,此人便被她从马背上拽下,短刀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侧。

“叫你的人退开!”

这头领大腿吃了一刀,腿骨已断,痛得死去活来,却还不愿在手下人的面前露怯,人跌坐在地,白着脸,压住自己正在往外流血的伤腿,咬着牙,竟一声不吭。

姜含元看了眼周围正围拢而上的无数狄兵,毫不犹豫,再次扬臂,手起刀落,在他另侧大腿之上,又接连刺下几刀。

“啊——”

酷刑之下,头领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之声。

姜含元眼都未眨一下,冷冷说:“如你所见,我已出来,援军也很快就会赶到。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低,不过,你若真的不想活了,我成全你,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

这头领实在吃不住痛了,心里更是明白,眼前这个魏国的女将军,绝非惧死之人。

她既突围出来了,炽舒又已葬身草泽,自己若真的死在她的手下,即便过后,她也被自己的人杀了,又有什么意义?

心念电转之下,头领做了决定,咬牙道:“你放了我,我带人离开,再也不回来了!”说完朝周围的狄兵大声下令,命全部退开。

炽舒既死,这里便以他的地位最高。众人奉命,慢慢散开。

“我大魏摄政王呢?炽舒呢?“

姜含元定了定神,立刻追问。

“死了!他们死了!”

姜含元惊呆,反应过来,嗓音已然变调,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她的手蓦然收紧,刀刃又割破了这头领的脖颈,血汩汩而出。

“是真的!你的男人,他自己和炽舒同归于尽。”

他将发生的事,一一讲了出来。

姜含元如遭重击,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人晃了一下,缓回来后,一跃而起,命手下人看紧这头领,狂奔朝前,来到了前方的事发之地。

她看见那里的地上倒着数十个狄兵,有的早已死透,有的尚在血泊里徒劳地挣扎着。满地都是血污,还有流出的肠子……不难想象,就在这个地方,片刻之前,曾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搏斗。

她冲到了草沼之畔,朝着前方,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扩散开来,惊起了栖息在远处草沼深处的一群野鸟。群鸟扑腾着翅膀,逃窜而去。

“束慎徽!束慎徽——”

姜含元不停地呼喊,迈步朝前,才一脚踏入草沼,人便往下一沉。

“危险!”

她被几个同行的部下从后一把拽住,拖了出来。

这个漆黑的长夜,就快过去了。天色渐渐泛白。她继续呼唤,然而回应她的,只是风过芦苇丛时发出的一片窸窸窣窣之声。她的嗓音也渐渐转为嘶哑,最后,连站也站不稳了,慢慢地,软倒,跌坐在了地上。

昨夜在她定下突围决策的那一刻,她便将自己置身在了死地,再无生还的打算了,纵然她对这个人世还极是留恋。

是的,曾经弱小的她,一心只想变得强大,上阵杀敌,死生无忌。然而,当手中的刀枪上染血越来越多,当亲历的生离和死别也越来越多,她的心,反而慢慢变得柔软了。

生而为人,若是能够好好地活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该当是如何幸运的一件事啊。

她还有许许多多想做的事未曾去做:她想告慰父亲,她完成了他未竟的心愿,将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北地可以得到太平了;她也想将父亲送到母亲的身边,让他们在天上相聚,从此以后,朝朝暮暮,再不分离;她还想亲自送走那些曾和她并肩战斗而今厌倦了打杀的将士们,看他们解甲归田,放马南山,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还有……

她想活着,当面,亲口再一次地告诉他,她便是当年的那个小卒,而他,就是她喜欢的那位少年。

此刻,她的将士突围而出,搏得了生的机会。她也仍还活着。

然而,代价,便是他替了她吗?

眼前仿佛浮现出许多年前,那张笑意如若霜晓晨天的少年俊爽脸容,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潸然,沿着她染满污血的面颊滚落。

前方数丈开外的一片芦苇从后,再次发出一阵窸窣之声。

是风给她的回应吗?

她流着眼泪,抬起头,望着那片随风轻晃的茂密的芦苇丛,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曾经鲜活的他,真便这样沉了下去,沉入了这片黑暗的泥底,再也无法呼吸,永远不见天日。

“束慎徽!”

她哽咽着,再次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你听见了吗?你在哪里!你应我一声!”

就在这一刻,她听到前方仿佛起了动静。那声音含含糊糊,极是虚弱,混杂在芦苇枝叶摩擦的响动里,几乎微不可辨,但在入她耳鼓的那一刻,她立刻便辨了出来。

有人叫她的名字。

兕兕。

是他的声音!

她整个人随之战栗,睁大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前方,不停地高声喊着他的名。

“束慎徽,你等着!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