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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骨架子大公有点伤心。

他坐在了角落里,望着那只名叫张小玲的扫帚。

她就像是喜欢这把扫帚一样地喜欢他的骨架子。

……

从前,安德烈大公认为骨架子是伟大的。皮囊是虚假而不值一提的,全世界的活人都应该变成一模一样的骨架子,那样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美丑、贵贱的区别。这是一种固有的、偏执的看法。

大概是扫把张小玲给了骨架子大公一个暴击。

他动摇了那种长久以来的看法。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拥有可以迷惑她的幻象,不至于沦为她喜欢的大扫帚。

安德烈活着的时候高大英俊,拥有狭长的金色眼睛,深邃的眉骨和绝对吸引人的外表。他活着的时候是绝对的充满野性的男人。

伟大的安德烈卑鄙无耻,当然可以用假象永远的迷惑着她。甚至只要他想,他可以比现在还要更年轻、更英俊。

他发誓她找不到第二个比他皮囊更加好看的异性。

如果有,就做掉。

毕竟,他本来就是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骨架子!

大概是扫帚的刺激太大了。

周粥粥感觉到他似乎在吸引她。

他知道她喜欢他的手,故意戴上了马术手套在她面前晃。不得不说,他的手真的非常漂亮,不是那种纤弱白皙的大手,而是极有力量感的。她就像是玛丽被逗猫棒吸引一样,不由自主地凑过去;

她夸过他的眼睛像是一只金色的玳瑁猫。所以他就会用那双眼神垂着眸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周粥粥尝试过和他玩对视的游戏。毕竟不是说对视多少秒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意么?但是每一次坚持不到五秒钟,她就会迅速败北,落荒而逃。

但文明杖又会把她抓回来,微笑着告诉她:

游戏规则是三十秒,少一秒都不可以。

继续被他的那双眼睛盯着,她会像是炸毛的玛丽一样紧张。

然而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记不住教训他垂着眸子看她,她又会被吸引过来盯着他看。

他真的在吸引她。

不,简直是在勾引!男人的勾引和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得不说,他是个侵略性极强的男性,她经常招架不住落荒而逃。

但她要是真的被勾引了,鼓起勇气想要凑过去抓他的手或者抚摸他的眼睛,他又会微笑着阻止她,说:“不可以。”

周粥粥不理解这种矛盾,她想了想:

大概是欲擒故纵,勾引她的小花招罢了!

然而周粥粥并不知道,每次用皮囊吸引她之后,文明杖都会陷入沉默。

他会安静拉上帷幕,坐在后面。

因为迷人的金色眼睛其实是不存在的,安德烈只有一对空空的眼眶。

修长好看的手上面也没有疤痕,那里只有几节粗大的骨头。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也是假的。

血肉早就变成了尘土。

没有虚假的幻象,安德烈就是一把大扫帚。

她只会挥舞着扫帚去扫地,却不会吻这一把大扫帚。

他所不屑的爱情,对傲慢自负的安德烈施加了诅咒。

伟大的安德烈变成了利用假象的卑鄙小丑。

不过,那又如何呢?

维持着假象并不是一件难事。卑鄙的骨架子大公可以永远地维持着活着的样子!

……

然而时间周而复始,血月渐渐地变圆。

在东方这叫做盂兰节;对于落日山谷而言这叫做月圆之夜。在血月最圆的半个月里,一切假象都会消失。

所有的骨架子都不能再维持假象。月光一照,衣冠楚楚的绅士们女士们,它们都只是一堆骨架子。

这一天,安德烈大公想要和从前一样,用虚假的皮相继续蛊惑她。

他并没有注意到窗外月亮的异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血月变圆了。

他正在准备着夜晚的约会,文明杖伸出了手想要戴上她喜欢的手套,但是月光照射下,英俊的安德烈一寸寸地消失,变成了一具坐在椅子上穿着衣服的骨架子。

骨架子抬起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月圆之夜到了。

圣经说: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

他有一瞬间充满恶意地想:

就这样去见她吧。告诉她他其实就是那具山崖上的骸骨!坦白又如何呢,如果小恶龙不愿意再见他,那就把她也变成一具骨架子,永远留在落日山谷里。

但是很快,窗外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刚刚还阴沉恐怖的骨架子,几乎立刻就想要把自己的骨头全都拆散藏进各种角落里。

爱让人懦弱,在钢铁上制造弱点。

无坚不摧的征服者开始恐惧。

周粥粥和往日一样抱着玛丽爬过了窗户,刚刚跳下阳台。

窗帘就嗖地被飞射过去的玫瑰花拉上了。

“别过来!”

他的语气有点急促和冷酷,把周粥粥吓了一跳。

她被震慑住不敢动了。

她轻声问:“安德烈?”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他不该对她这样粗鲁的。

这只骨架子组成的野兽正在努力地让自己听上去温柔一点。

皎洁的月光下,她听见了他的声音隔着窗帘传来。

她听见了他叫她dear,这是保守的文明杖第一次这样地叫她。

“Dear Miss Wednesday.”亲爱的周三小姐。

“Dont come over here.”别过来。

“Dont open it,please.”别掀开。

伟大而自负的征服者安德烈,只会高高在上地命令人、威胁人。就算是他在她面前很收敛了,也不太习惯用正常的方式沟通。但今天夜里,这只傲慢的野兽用了祈使句。

他叫她dear。

他用了please。

周粥粥也就知道了大概掀开了帘子她就可以解开所有的谜团。

但她把手慢慢地放下了。

她好奇心旺盛,心里有一千万个关于安德烈的问题,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

然而月光那样皎洁,她感觉到亲爱的安德烈有点伤心。

她应该给他独处的时间,可她不想离开伤心的安德烈。

她悄悄把玛丽送进去了。

在猫眼里,人类是光秃秃没毛的大猫。

骨架子也是光秃秃没毛的大猫。

玛丽如同往常一样跳上了骨架子的膝盖骨。

她就坐在窗前,抱着膝盖陪里面的“他”看月亮。她不知道“他”是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但她一直没有扭头去试图探究里面是不是坐着一只奇形怪状的野兽。

她只是静悄悄地陪着他看月亮。

深蓝色的天幕上,圆月高悬。

月光公平而慷慨地洒向阳台,也洒向侧边静悄悄的小窗户。

照着阳台上的周三小姐。

也照着窗里拄着文明杖的骨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