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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良听后, 端着酒回了沙发上,架着腿说:“你们不晓得,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来, 说出来。”唐纳言旁边的长椅上一坐,“我们哥俩儿也听个乐子。”

沈宗良用拇指推开烟盒,大力扔了一支到他脸上。

那一头笑嘻嘻地接了,拨开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

“有个小年轻, 那模样长得挺标致,经济上嘛,也很有一些实力。”沈宗良点上烟,回忆起那天的情形, 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口,唉了声,“对她是晚上接,早上送, 笑脸相迎,甭提多殷勤了。”

唐纳言看他这副吃了败仗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不笑。

周覆上了酒劲, 摇头晃脑地质疑他:“都有个小年轻了,您还沉得住气啊, 够可以的。”

过了片刻,沈宗良匀缓地吐了两口白烟后,嘲弄地笑了笑。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都盯在明灭火星上, “那你说怎么办呢?我是连问都不敢问。”

“这有什么不敢问的!”周覆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摔,模仿沈宗良的口气说:“就大胆问啊, 那什么,小惠啊,他是你男朋友吗?发生过实质关系没有?”

听见这么粗俗的话,沈宗良登时拧紧了眉头。

他抬起眼皮,戏谑地看了周覆一眼:“平时程老师在家,会不会骂你是个下作胚?”

周覆笑,心虚地摸摸鼻子,“骂。她什么都骂。”

他了然地点头,“这就对了。”

唐纳言说:“你怕听见钟且惠说是啊?”

沈宗良摇头,“也不全是。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她就算谈上了恋爱,也碍不着什么事的。我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否则人都被她逼疯了,我也总要活命。”

听见坐上位的人抽着烟,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的疯话来。

周覆抖了抖肩膀,“啧,多少年没见你这样了,真他妈带劲。”

“是啊,你不能老这样。”唐纳言认同地点头,“这几年你都半隐退状态了,人也不见,什么局又都不露面。各方面稳定后,现在这帮新进京的小兔崽子,对你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天杀的,看我好说话一点,都跑来跟我打听。”

沈宗良灰心丧气地笑了。

最乱的那两年,任何的情况都不明朗,他深居简出,不肯过多地见生人,有自伤的原因在,但不都是。

韬光养晦,用而示之不用,是沈宗良站在变局的开端做出的应对,是他做惯了,也最擅长做的事情。

他把烟掐了说:“好办,下次你就说我死了。”

周覆:“这也不假。除了还喘口气,跟死了也没两样。”

“......”

过了清明的江城,晚风里还藏着寒意,扑在人脸上像落花拂面,份量不轻。

沈宗良没有待很久,会馆里笙箫管笛越吹越急切的时候,他心里发燥,讲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回宾馆前,他去益南路的小楼里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得很好,不日就可以搬进去。

长时间住在东郊宾馆,会给集团上下一个不良讯号,仿佛他是来这里做客的,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尽管沈宗良此行的目的,实打实就是来表功过渡的,但该有的姿态必须拿出来。

他回房间的时候,碰上两个服务员抱着百合出来。

她们立刻站住,在走廊上站成一排,避了避,低头问好:“董事长。”

沈宗良打量了一眼,这个花瓶依稀是摆在他床头的那个。

他指间夹着的烟还冒着火光,问了句:“怎么回事?”

“噢,是这样的。”其中一个女服务员说:“钟主任走之前,她提醒我说,不要在您的床头放百合,尤其是封闭的室内,它的气味会让睡熟中的人头痛。”

沈宗良心下微动,面上还是那副冷淡样子,“去吧。”

人走了以后,他等不及般地抬起烟,递到唇边吁了一口。

沈宗良在烟雾袅袅里笑了下,这头小白眼狼还是在乎他,没有完全泯灭了良心。

他大步进了室内,窗帘大开着,人间万万里都在灯火里浮现。

因为一盆开败的花,沈宗良起伏了一晚上的心情,似乎又好转了。

他站在露台上,平静镇定地抽完这支烟,凉风吹过他的肩膀。

所以说,爱并不是在不见面的日子里就停止了,它会野蛮自由地生长。

沈宗良拿出手机来看,小惠应该是到了家,也忙完了。几分钟前,她朋友圈转发了法制期刊的一篇,关于物债两分的历史争议。

他想起住在胡同里的时候,因为家中有个学法律的小女孩,时常被迫听见一些学术界讨论的声音,其中就有这个物债两分。

沈宗良记得那天,他摆弄起了很久不练的字帖,写得认真的时候,小惠是从桌子底下钻过来的,她年纪尚小的时候,总是花样很多。

对付他就像随手扔掉包里多余的试卷一样轻松。

她汁水淋漓地吃了他一阵子,弄得他呼吸都乱了,手腕密密麻麻地抖起来,墨水在宣纸上化成一个粗陋的疤点,对他这种收藏家来说,简直不忍相看。

沈宗良把她抱起来,迫不及待地把她压在桌子上吻,吻到嘴唇都合不拢,那个时候她目光湿淋淋地,摸了摸唇角,肆无忌惮地望着他,“不能轻一点吗?”

他的唇压过她薄脆的耳骨,“那你呢?毁了我花大价钱买的字帖,又怎么说?”

小惠的声音带着很黏腻的娇气,“小叔叔,你坐得太直了,这个位置我有点儿吞不进去,下来一点,再吃一会儿好不好?”

“不许。”沈宗良一把将她揉到身上,在摇晃的灯光里把她剥干净,本能地用力挺腰,“你的小嘴太能捣乱了。”

他那条昂贵西裤最终被丢进了垃圾桶,上面浸饱小女孩气味暧昧的液体,像婴儿在口欲期频繁更换的口水巾,完全没办法再穿了。

且惠洗完澡,乖巧地躺回他的怀里,学着教授振臂一呼的语气对他讲:“现在主流观点还不是物债两分,人大也不主张,但是没关系,孩子们,人大一年才毕业多少人?咱们一年又培养多少人?总有一天,法学界会是物债两分的天下!”

后来,沈宗良翻着最新颁布的《民法典》,总体上还是采纳了物债两分的体系,也在实践层面提供了清晰的指导。

但那一晚笑着跟他说这些的小姑娘,他已经看不见了。

沈宗良关了窗帘,单手解着衬衫走进浴室,水温调到冷水那一档,站在花洒下冲了很久,出来时,浑身挂满了冰冷的水珠。

像冬天的早晨,孤孤单单地立在路边,一棵披满霜雪的白桦树。

他没急着擦干,裹了一条浴巾,撑在洗手台上喘了很久,水从下巴上滴向地板。

以往洗完冷水澡,骨缝深处那股燥动危险的热度会下去很多。

今天怪了,是因为这个房间里弥留着她的味道吗?还是她坐得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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