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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蒋星重这般说,本该感到松口气?的谢祯,心复又沉了下来。是他没做好皇帝,才叫她颠沛流离。不只是她,在她的梦中?,每一个大昭的百姓,都没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谢祯正想?着,蒋星重忽地抬头,看向谢祯,对他道:“对了,言公?子,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相识这么久以来,一向都是蒋星重帮他,这还是蒋星重第一次开口向他求助。

谢祯侧头看向蒋星重,含笑?道:“我必竭尽所?能,姑娘尽管说便是。”

“那?就好。”蒋星重闻言面上再复出现笑?意,对谢祯道:“在我的梦中?,我那?未婚夫后来下落不明,我们也只见过一回。所?以我想?着,言公?子你能否帮帮我,将他调来京中?。”

“呵呵……”谢祯笑?笑?,将目光从?蒋星重面上移开,看向自己的脚尖。

蒋星重听他笑?,不由转头看向他,却只看到他逆光的侧脸,未能看清他的神色。

谢祯接着问道:“他如今是什么职位?”

蒋星重回道:“在陇州都指挥使使司任都事,官从?正七品。”

谢祯这才看了蒋星重一眼?,道:“将军为何只给你选了个正七品都事?将军身?居正四?品武职,战功赫赫,过些时日离京,或许会出任总兵一职。你这般出身?,便是中?宫之位也可?想?得。”

蒋星重忙看向谢祯,不禁瞪大了眼?睛,她飞速四?下扫了一眼?,见无人留意,低声对谢祯道:“谁要肖想?景宁帝的中?宫之位?我蒋星重便是死,便是嫁给一个乞丐,也绝不同景宁帝沾染半分!”

声音即便很低,但蒋星重语气?中?的抗拒和嫌恶却丝毫未减。

谢祯闻言,捏紧了衣袖的边缘。

这一刻,谢祯恍然明白,他这个皇帝,就是蒋星重在这世上,最瞧不上眼?,最厌恶,最恨不能一刀了结的人。

话至此处,蒋星重忽地来了兴致,不禁仰头望天,唇边挂着一抹坏笑?,笑?嘻嘻道:“让我来回忆回忆,看看在我的梦中?,是谁命运那?般悲惨,做了景宁帝的皇后。”

谢祯闻言,目光再次转向她。

蒋星重转着眼?睛回忆许久,半晌后之后,方才寻摸着道:“我好像从?未听过景宁帝大婚的消息。”

谢祯低眉失笑?,这才开口道:“如今朝中?事务繁忙,陛下夙兴夜寐,恨不能一日的时间更长一些,哪里有工夫考虑立后纳妃。”

蒋星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过话道:“也是……景宁帝要装个好皇帝,刚刚御极肯定不会就立马立后纳妃,等到了明年,他便是想?,大昭也乱起来了,他恐怕有心也无力了。”

蒋星重这才意识到话题岔远了,忙拉回话题道:“所?以言公?子,你到底帮不帮我的未婚夫?”

谢祯再复看了她一眼?,道:“我只是觉得,你父亲给你选的这个人,着实配不上你。而且陇州路途遥远,你不是还要做我的幕僚?”

“所?以我才让你帮忙把他调来京中?呀。”蒋星重理所?当然道:“你把他调来京中?,我不必再担心他会再次下落不明。也更方便你我行事,无论我成?不成?亲,左右都在京中?,我们还是可?以一道谋划。”

谢祯扯扯嘴角,再次问道:“在你的梦中?,你们只见过一次吗?”

蒋星重点点头,“是啊。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样貌了。”

谢祯复又问道:“只见过一次,一道吃了顿饭,并未更多地相处过?”

蒋星重再次点头,“是啊。”

谢祯转头看向她,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定然是良配佳婿?”

“我……”蒋星重一时语塞,神色间也出现些许困惑,支支吾吾道:“那?父亲选的,梦里又订了婚……”

她还真不了解沈濯,除了前世见过的那?一面,她竟是连沈濯是何等样的性格都不知道。

谢祯见蒋星重自己也说不清楚,趁热打?铁,复又问道:“你不会只因梦中?见过他一次,知晓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便心里有了这个人?”

“那?怎么可?能?”蒋星重这次倒是回答得毫不犹豫,转头盯着谢祯的眼?睛,义正辞严道:“谁会因为梦中?一见,便情深相许?”

便是前世,她见过沈濯那?一次后,除了对婚姻大事有些期待外,对沈濯那?也是未能生出什么别样的情愫,谁会喜欢上只见一面的人?便是一见钟情,沈濯也没有叫人一见钟情的样貌呀。

沈濯在她这里,和旁人最大的区别,便是他是她的未婚夫,仅此而已。

谢祯听罢后,这才冲蒋星重笑?笑?,而后挑眉道:“既如此,你便别急着让我帮你,待他上京后,且多相处看看。毕竟是婚姻大事,莫要草草订下婚约。若他当真是你的良配佳婿,你再来找我调人也不迟。何必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便急着用?自己能力换来的人脉,给不相干的人做人情。”

“嗯……”蒋星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对谢祯道:“还是你考虑得更严谨些。”

说话间,蒋星重已同谢祯走到瑞鹤仙楼门外,谢祯对蒋星重道:“五楼今日我包了下来,咱们同去五楼,畅所?欲言便是。”

蒋星重冲他一笑?,点头应下。二人一道上了五楼,选了一间朝着庙会方向的包厢。

进了包厢,蒋星重便上前推开了所?有窗。

夜幕初临,西方天尽之处,尚留一丝赪霞的余晖。顺天府中?华灯初上,尤其庙会的方向,更是灯火摇曳,热闹繁华。

蒋星重看着窗外的景色,扶着桌子,在谢祯对面坐下。坐下时,她的目光都未收回,只望着窗外撩人的夜景,眸中?满是眷恋。

谢祯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染上笑?意。

他从?未见过这般热爱世界的人。明明就住在顺天府,可?这同样的景色,她好似怎么都看不腻。

谢祯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傅清辉和沈长宇,示意他们传菜,便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蒋星重。

见她还未收回目光,谢祯正欲同她说话,怎料蒋星重却率先开口,感叹道:“这万里江山,什么时候才能是我们的啊?”

谢祯闻言噎了一瞬,跟着笑?开。好好好,他以为蒋星重是热爱这个世界,怎么就没从?她眼?里看出贪婪二字?

谢祯冲她笑?笑?道:“方才从?你家离开时,我便命人来瑞鹤仙楼点菜,很快就会上菜了。”

蒋星重正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听闻此言如逢甘霖,连忙赞道:“你想?得可?真周到!”

恰逢此时,傅清辉在外轻声叩门,随后推开了包厢的门,一众店中?小厮,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走了进来。

套四?宝、鲤鱼培面、假元鱼、决明兜子、紫苏饮子……看得蒋星重悄悄舔了下唇。

待菜上齐,傅清辉和沈长宇正欲上前布菜,却见蒋星重已拿起筷子,夹了鲤鱼培面入口。

谢祯见此失笑?,冲傅清辉二人抬手,示意退下,跟着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酒蟹放进蒋星重面前的小盘子里。

傅清辉和沈长宇相视一眼?,默默退出了包厢,并关紧了门。

蒋星重咽了面下去,跟着对谢祯道:“真好吃。别顾着我,你也吃。”

说话间,蒋星重拿起筷子,挨个往谢祯盘子里夹了一些,动作自然随意,丝毫不见拘谨。而后道:“你也吃。”

谢祯失笑?,点头,陪着蒋星重一道吃了起来。

蒋星重吃饭动作很是优雅,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似是在品味美食中?的每一丝细致的味道,莫名?就叫谢祯觉得吃饭是件很享受的事。

美食、美景,各自的对面都还坐着一位样貌上佳的美人。二人边吃边聊,时笑?时嗔,好不愉快。

吃到后头,二人差不多都吃饱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闲聊着。

而就在这时,谢祯忽地对蒋星重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习武,是为了保家卫国。”

蒋星重抿了一口紫苏饮子,看着窗外的夜色,点头道:“是呀。”

谢祯跟着又问道:“可?你若是一直待在府中?,只做我的幕僚,和从?前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从?一个闺阁小姐,变成?了一个会武功的闺阁小姐。”

蒋星重闻言噎了一瞬,随后看向谢祯,叹慨着道:“言公?子,你是懂怎么往人心上捅刀子的。”

谢祯闻言失笑?,抬杯抿了一口果酿。

“哎……”蒋星重拖着长音重重叹了一声,对谢祯道:“我倒是想?保家卫国啊。可?世上只有一个秦韶瑛,我现在根本找不到像秦将军一般进入朝堂的方法,除非女扮男装。”

谢祯挑眉,徐徐点头道:“女扮男装,也不是不行。”

“呵呵……”蒋星重看向谢祯,嘲讽地笑?笑?,跟着道:“言公?子,醒醒。我若是女生男相便也罢了。可?偏偏不是,就我这脸型,这声线,这体型,怎么女扮男装?你第一次见我时,我穿的就是甲胄和男装曳撒,你不是一眼?就看出我是女子了吗?”

谢祯赞同地点点头,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酿,跟着对蒋星重道:“你穿上男装后,无论是扮文官,还是扮武将,确实都有些难度,不好遮掩。”

蒋星重叹息,道:“我也想?早点参与?政事,但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我还是等你起事后,再正大光明地给你领兵去。”

谢祯笑?笑?道:“若现在想?参与?政事,也并非全无办法。”

“没办法……”蒋星重怎么想?都觉得没戏,蹙眉道:“女扮男装,根本行不通。”

怎料话音刚落,谢祯顺势接过她的话,徐徐道:“若扮太监,旁人那?可?就不一定能识破了。”

蒋星重:“???”

蒋星重诧异看向谢祯,眼?睛瞪得极大,说话竟也有些结巴,“言公?子,你、你什么意思?”

谢祯道:“姑娘身?量纤纤,我瞧着宫里十五六岁的内臣,也差不多是这般身?量。且内臣没有胡须和喉结,姑娘也没有。说话声线也都偏细。女扮男装入朝堂确实不易,但若说你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想?必没人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