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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中只剩下宋三郎与唐兴仁两人,唐兴仁难免好奇,不由道:“宋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宋三郎单刀直入:“唐大人的账册本官不关心,唐大人为谁办事本官亦无兴趣知晓,本官此来中州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奉命赈灾。”

账册、靖王。

石破天惊的两句话让唐兴仁脸色巨变!

宋三郎目光直视唐兴仁:“想必唐大人现在亦是骑虎难下吧,不赈灾一旦招致民祸,唐大人难辞其咎;若赈灾,一些事情怕是捂不住,唐大人亦难逃其罪。”

顿了顿,宋三郎意味深长道:“唐大人是聪明人,若真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猜上面那位是断臂自保,还是为保唐大人不惜暴露野心。”

唐兴仁眉头紧锁,“宋大人的意思是……”

宋三郎:“唯今之计,唐大人只能是出血自救,朝廷那点儿家底想必唐大人也清楚得很,就算之前工部尚书配合大人向陛下哭穷哭惨,陛下亦是有心无力。”

“否则陛下也不会活马当死马医把本官派来赈灾。”

既然自己的老底被对方摸了个透,唐兴仁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摇头叹息道:“谈何容易,中州非巴县那等弹丸之地,各宗势力盘根错节,若要他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比登天还难。”

宋三郎见他仍心存侥幸找借口,淡淡道:“唐大人莫不是认为自己只有民变之忧、账册之忧。”

唐兴仁微愣,下意识道:“还有什么?”

宋三郎:“太子爷的臂膀李国舅倒下了,唐大人却还逍遥者。”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太子伙同李国舅贪腐被查出来了,若要太子知道自己是靖王的人……

唐兴仁一个激灵,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

宋三郎继续重磅一击:“据在下所知,太子已经知道唐大人与靖王的关系。”

“所以中州若乱成一锅粥,太子乐见其成,靖王亦不会伤筋动骨,只有你唐兴仁必死无疑!”

屋子里沉默了足足有半刻钟,唐兴仁来回踱步,最终停在宋三郎面前,眯起眼来,一字一句道:“那么宋大人又是谁的人,为何要帮助本官?”

宋三郎不避不让:“本官早就说过,宋某乃是奉命赈灾,帮的是中州数万灾民,其他一律不关心。”

唐兴仁嘲讽一笑,“赈灾有大功,回京后宋大人就要升官加职,唐某要提前恭喜了。”

宋三郎起身,平声道:“那便是陛下的事了,本官只问赈灾。”

……

唐兴仁能做到二品巡抚这个级别,自然非唐兴德那种草包,他当年亦是考中进士,从县令一步步熬上来的,没有能力又怎么会攀上靖王这种高枝,不是不能赈灾,只看他有没有决心,舍不舍得割肉,愿不愿意。

事关自己小命和前程,唐兴仁这次当真是日理万机,雷厉风行,参照宋三郎在巴县的成功案例,灾民分级、招募帮役、劫富济贫。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唐兴仁对中州的富商大户自然是了如指掌,但在操作上显然比唐兴德高明太多。

唐兴德是明抢,唐兴仁则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首先选中一些没什么背景或者背景不深的大肥羊做为目标,令手下官兵伪装成灾民土匪直接入户□□!

其次制造恐慌言论让还没有被抢的富户陷入恐慌,纷纷来衙门报案寻求庇护。

一番唱念坐打的表演,告之一旦中州城发生民变,饿急眼的灾民群起暴乱,谁也救不了你们,让这些人心甘情愿交保护费,捐赈灾粮。

大户与平民之间的贫富差距超乎想象,这些人肯出血,中州巡抚肯干实事,中州的局面迅速稳定下来。

宋景茂对三郎的操作叹为观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由此可见——

第一、上面有人很重要,上面有人就能得到他人所不知道的消息,这次若无赵敬渊透露中州巡抚与靖王的关系,中州巡抚不可能为三叔所用,听凭摆布。

第二、不要将个人好恶作为行事准则,凡能达成目标者,一切皆为我所用,一切皆为我手中之棋子。

中州的局面稳定住,接下来便是抗旱,为此宋三郎扯了个弥天大慌,慌称他夜观天象,夏雨降至!

这场干旱持续太久,得让老百姓需要看到下雨的希望才能振作起来。

……

窗外连一丝风也没有,日头像个大火炉子般炙烤着大地,像要吸干人间的最后一滴水分,宋景辰蔫蔫儿地托着下巴为父亲担忧。

“爹,你不该撒谎的,若没有雨,爹爹的一世英名就没有了。”

宋三郎在他身后坐下来,摸摸小孩的头,笑道:“爹要一世英名做什么用,做自己该做的事就是了。”

宋景辰转过身,蹙着小眉头道:“他们不会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

“没关系,我儿明白。”

“你儿明白有什么用。”

“我儿明白,爹做的就有意义。”

宋景辰沉默。

宋三郎给小孩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轻声道:“不用替爹抱委屈,除了我儿知道,皇帝亦清楚。”

宋景辰不由挑眉。

三郎道:“你看到的永远只能是你理解到的,超出你理解的部分或许才是事情的真相。”

“还有些事情你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人看到的。”

滴答,滴答,滴答……

下雨了,没有惊雷,日头甚至还挂着,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下起来了,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