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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辰便是他们施家的克星,心腹大患!

却说这边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孙二牛被领了出来,神情激动难言。

孙二牛的老娘、娘子、俩个半大小子,还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小丫头,齐齐跑上去,与孙二牛抱做一团,一家人喜极而泣。

大人物口中轻描淡写的一个厨子而已,却是一家六口人的顶梁柱,孙二牛若做牢,这一家子的天便塌了,等待他们的不是妻离子散,就是家破人亡。

说不得落到最后卖儿卖女也有可能。

这下可好了,孙二牛在上善楼那种地方当厨子赚得多,儿子能讨房不错的媳妇,闺女也能嫁个好的,婆娘不受罪,家里老娘亦能安度晚年。

围观百姓们见此情景无不动容,口中称颂宋景辰,称颂青天大老爷,也称颂着皇帝陛下万万岁。

便是吴正看着眼前一家子人,亦不由心生感慨,产生了想要修缮律法条例的念头,大夏朝现如今的律法条例对百姓申冤报案实在太过严苛了些。

京城一年中的案件关于普通百姓的屈指可数,若非出了人命案,没人想往衙门跑。

宋景辰自是不知吴正想法,亦不知自己今日此举为大夏催生了一个新职业——讼师。

他不想待会儿孙二牛一家子来找他磕头什么的,悄声退至后堂。

等他进了后堂,才发现大哥、二哥、大嫂家哥哥都在后堂坐着呢。

自家人就不说了,宋景辰上前见过何氏大哥,“见过何舅哥。”

何府尹满眼赞赏,冲景辰竖起大拇指,“好小子,口才犀利、分析透彻,又兼策略高明,便是我这京城府尹也不及你!”

何府尹似笑非笑在“策略高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懂得利用律法为孙二牛不算什么,懂得利用皇权一锤定音才叫真厉害。

宋景辰忙道:“一时的运气罢了,得舅哥这般褒奖,景辰实在惭愧。京城权贵聚集之地,父母官最是难做,舅哥将这偌大的京城治理地井井有条,才真叫景辰敬佩。”

何府尹哈哈大笑,招呼几人去后院喝茶,宋景茂还有事务要忙,景睿亦忙着修缮京城水道,最近时不时就来一场雨,他得抓紧时间,兄弟几个婉言推拒。

等从何府尹处出来,宋景茂朝景辰温声笑道:“等晚上回来大哥再替你庆祝。”

“好啊哥,我给你们留着点酒量,现下先应付那帮小子去。”

“你少喝些。”景睿道。

“放心吧二哥,我不想喝谁也甭想灌我。”

“看把你能耐的。”

宋景辰朝他做个鬼脸,嘻嘻笑道:“二哥,你看弟弟我今天不能耐吗?”

宋景睿忍俊不禁,朝宋景茂道:“大哥你瞅他虚伪不,刚才还跟何舅哥谦虚呢。”

“那是自然,舅哥能跟亲哥比吗,自家哥哥还来什么虚的,自然是实话实说了。”

自家哥哥面前,宋景辰倒是一点不脸红。

……

上午审完了孙二牛的案子,下午吴正进宫向皇帝汇报案子的审理过程以及结果。

赵鸿煊没有去御书房,直接在寝殿召见了吴正。

吴正进殿时,赵鸿煊穿着宽松的常服,正侧卧在罗汉榻上看奏折,右手边的矮几上散落着三四本折子、不知道是看过还是没看过的。苏公公在一旁小心地替他扇着扇子,将矮几上冰鉴中的凉风一缕缕送过去。

殿内宫女与太监小心翼翼地侍立着,殿内安静到有些压抑,吴正随同内侍缓步上前,在皇帝不远处驻足行礼。

“臣,吴正,见过陛下。”

见到吴正进来,赵鸿煊挑了挑眉,“案子都审理完了?”

“回陛下,案件已审理完毕,臣特来向陛下禀报。”吴正拱手回道。

赵鸿煊:“结果如何?”

吴正:“孙二牛当堂释放。”

“哦?”赵鸿煊来了兴趣,往起坐了坐身子,道:“说说,怎么回事。”

身为大理寺卿,吴正自然是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亦是讲故事的高手,便将上午审理案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与皇帝听。

赵鸿煊先是听得哈哈直笑,道:“如此说来,朕叫他背那些律法倒是歪打正着了。”

后面他听到宋景辰那段关于“若孙二牛不能得到公正处理,以后京城中人人自危”的论调,赵鸿煊双眸微缩,缓缓道:“景辰虽年幼,却有大才,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必成国之栋梁。”

吴正听得心头一跳,皇帝此等私下场合里夸人绝非是走过场,大概率出自他本意,用“国之栋梁”来夸赞,足见其对宋景辰的看重之意。

吴正道:“陛下所言极是。”

赵鸿煊沉了沉,道:“景辰四气施国公,虽对他无实质伤害,却令其士气声望锐减,你与宋景茂等人抓紧时间搜集证据,一旦时机成熟,务必要对施党一击必中!”

“臣知晓。”

赵鸿煊点点头,似是突然发现吴正一直站着,道:“瞧朕这脑子,光顾着同你说话来着,来人,快给吴大人看坐。”

吴正忙谢过,赵鸿煊又询问了他些别的,令其退下。

……

三伏天到来,皇帝要去避暑山庄避暑,依照惯例,去山庄避暑少则要呆上一个来月,是以随行人数众多,除去后宫嫔妃、宫女太监等随行照料皇帝生活起居的人员,更有皇亲贵族、文武大臣以及其随行亲眷。

宋景茂、何氏、宋景辰皆在随行名单里,阿福前几日从南州府归来,一同跟着去。

知夏打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将宋景辰居室内所穿衣物、日常所穿衣物,以及宴会场合所穿衣物,包括景辰日常戴饰品分门别类,足足装了两大木箱子。

另还有笔墨纸砚以及景辰闲暇时喜欢看的书籍、景辰惯用的茶具碗筷、景辰的玉箫古琴等等,几乎是相当于一次小型搬家了。

景辰见了笑道:“知夏姐姐,再没有比你更妥帖,更懂我的了。”

知夏不由莞尔,道:“等少爷以后成了亲,您的夫人会比知夏更妥帖地照顾您。”

宋景辰弯唇,成亲这个字眼距离他还是有些模糊遥远,前世的小宋总是一个只爱钱的工作狂,宋景辰很难从他的记忆里获得什么这方面对经验。

对于一个可琴棋书画、可琴箫酒茶、可纵马射猎、可呼朋唤友、又有大事业要做,又有家人宠爱的十六岁少年来说——

若说他对成亲有什么模糊的期待,至少现阶段来讲,可能就是愿意陪他一起玩,千万莫要像娘亲一样管着他,唠叨他,这就最好不过了。

……

卯时一刻,皇宫前的广场上旌旗猎猎,车马齐聚,随行众臣在宫门前聚齐,随着皇帝赵鸿煊一声令下,车马声辚辚,整个队伍在一众御林军的护卫下,缓缓开动,浩浩荡荡朝着京西避暑山庄出发。

宽轩的车厢内,杨志坐正中,杨睿坐他侧面。

杨志道:“我听说冯仑现在成了宋景辰的人。”

“一条家犬而已。”杨睿声音凉凉的,没什么起伏,不甚在意的样子。

杨志冷哼。

杨睿隔着晃动的车帘,瞅见旁边宋家的马车,抹了下眼皮。

天青色纱帘被挑起一半,宋景辰正懒洋洋斜靠在软垫上,一只腿屈起,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捏了颗葡萄往嘴巴里咬,光滑如水的绸缎自手臂上倾泻下来,水银般流光溢彩。

旁边丫鬟适时递过粉釉莲花小碟供他吐葡萄籽。

可真是个会享受的,这一帮子随行之人恐怕全都各怀心思,只有这位是真出来玩了。

杨睿忍不住想:一个是闲庭信步,一个是张牙舞爪,外公输得一点都不冤。

杨睿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次京西避暑山庄之行或许不那么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