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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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为自己祖父平反,不过是顺势而为。参与促成这件事的所有人,也都各取所需。
祖父大概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年他蒙冤而去的时候,有人因他而获益。在他身死多年之后,又有人因他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只不过现在又换了一拨人而已。
总之,在这件事里,各方各有所得,皆大欢喜,自然了,这个“各方”也包括自己,挺好的。
在她跪迎圣旨过后,钦使笑道:“月底是姜氏太皇太后的大寿,到时大庆,京都不眠,会有一场彻夜花灯会,想必极是壮观。小淑女此间若无事,可随我尽快动身,说不定入京之时,还能赶上热闹。”
菩珠本来就计划尽快赶到。
前世她这么想,目的是像这位钦使所言的那样,为赶上太皇太后的大寿之喜。
而这辈子也这么计划,倒不是因为姜氏太皇太后对她有多么的另眼相看,相反,菩珠知道,这位李氏皇朝的传奇女性对自己并无任何的特殊之处,甚至可能不是很喜欢。前世即便后来她成为了太子妃,做了她的重孙媳妇,去蓬莱宫拜见,她会给些赏赐,嘘寒问暖几句,但也仅此而已,与姜氏对待她其余孙辈或者重孙辈的普通公主和王子们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
她之所以还想尽快赶过去,是因为现在,京都里的几姓人家正在盯着李承煜太子妃的位子在相互较劲,前世是在下个月初,也就是她抵达京都不久,因为争斗不下,阴差阳错,太子妃的头衔最后反倒落到了她的头上,有点像是捡漏。
所以她不能错过这个时机,必须适时地出现在那些人的视线之中。
出发的日期就定在明早。
她需要收拾带去京都的东西不多,除了日用之物,就是几套搬来都尉府后新做的换洗衣裳而已。至于以前的旧衣,让阿菊拿去处置了,送给下人。
章氏这晚过来,带来了一匣金,道除了还的欠她的钱,还有部分是自己和杨洪的心意,让她带去京都。
菩珠不取,让她领着自己去见杨洪,朝他两夫妇下拜,郑重叩首。
章氏忙过来将她扶起来,口中道:“小女君你这是在做什么?莫折煞我夫妇二人了!”
菩珠说:“杨阿叔,阿婶,我八岁来此,身无长物,若不是得阿叔庇护,人恐怕早就已经没了。如今要走,向你们拜别是应该。往后阿叔一定会是一个好官,保地方平安,我便是人在京都,也是与有荣焉。”
杨洪意外于她对自己的敬重,十分欣慰,回想这段时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心中更是诸多感慨,道:“承小女君吉言,阿叔往后定不敢懈怠。你家如今平反了,你能回京都,是件大好事,往后自己一定要多加保重!”
菩珠点头答应,出来后,章氏亲亲热热地送她,说她不但是自家福星,如今她自己也是时来运转,往后大富大贵,不可限量,一路奉承。菩珠打断了她的话:“阿叔是个好人,日后官一定会越做越大。阿婶你既然说我是福星,我便大言不惭多说一句,希望阿婶能记住上次的教训,往后做个贤内助,遇事多和阿叔商议,切不可再像上次那样自作主张,险些引火上门。”
章氏面红耳赤,讪讪点头:“小女君你说的是,我记住了!”
菩珠一笑,让她不必再送。
这个晚上,菊阿姆看着自己的小女君,先是笑,笑着笑着,忽然眼圈泛红,眼泪流了下来,又慌忙擦拭,仿佛怕她误会,着急地比着手势,说自己是太高兴了。
菩珠抱住了她,附耳轻声说:“阿姆,我也很高兴。往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让你和我一起享福,过这世上最好的生活,你高不高兴?”
菊阿姆忍不住一边笑一边又落泪了。菩珠笑着替她擦去眼泪,心中忽然也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之感。
阿姆现在是如此的幸福。
活了两辈子,菩珠仿佛直到这一刻才发觉,原来,让所爱的人感到幸福,于自己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啊!
她一定要努力,让她的阿姆就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幸福得要掉眼泪才好。
这一夜,就在她带着这种幸福之感恍惚就要入睡之前,脑海里忽然跳出来一道人影,睡意一下全没了。
她想起了崔铉,那个曾帮过自己大忙的少年。
她知道他现在在杨洪手下做事,她已经好久没有遇到他了,只在那日问杨洪的时候听他提了一句,说崔铉刚投军没几日就已升了伍长,当时还为他感到很高兴。
明天她就要回京都,若就这样一声不吭走掉,似乎有些不厚道。
菩珠犹豫了片刻,最后决定让杨洪帮自己转个口信,和他道声别。
第二天早上,她走出了都尉府的大门,预备登上那辆来接她的公车时,一愣。
她看见了崔铉。他一身卒衣,坐在马车前方御者的位子上,看到她现身,转头朝她一笑,点了点头。
已经好久没见他了,快有小半年的时间,和年初时相比,现在的他感觉一下子成熟许多,也显得沉默了许多,从位子上翻身而下,朝她走了几步过来,只道:“我听说你家平反了,你要回京都,我求了杨都尉,允我驾车,送你一程。”
菩珠心里有点感动。
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送自己。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点了点头,向他道谢。
崔铉转身上去,坐回在了位子上,双手握缰,双目望着前方。
马车离开了都尉府,与从驿置出发的钦使一行人汇合之后,出城朝着京都而去,驰道两旁的景象,很快从郭村变成荒野,远处,长城的影子若隐若现,风裹着沙卷起车帘,发出拍打窗框的轻微响声。
菩珠没有回头看。
重复了一遍前世曾经经历的这一幕,离开这个她从八岁后一直生活的地方,说心里没有半点感慨,自然不可能。
但她没有留恋,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
她的目标在前方,在那个距此遥远的京都之中。
她这辈子的人生,才刚刚起了个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