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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个寒噤,见李玄度就站在前方,正和叶霄几人说着话,似在吩咐什么,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奔了过去。

李玄度见她奔来,停住,冷冷地看着她。

“我有话要与殿下说。”她视若未见,说道。

叶霄等人立刻避退。

“殿下,我知你与大长公主都是谨慎之人,关于小王子,原本轮不到我开口,但我与小王子也处了这么久,结下缘分,故斗胆,请殿下见到大长公主后,帮我转一句话,就说极有可能,有人欲暗中对小王子不利,请大长公主务必多加留意。”

李玄度道:“你怎知道?何人?”

“你莫管我如何知道,至于何人,谁能从中获利,自然便是何人。总之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李玄度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会转告。”

菩珠方才奔来时,听到了几句他和叶霄说的话,似叫叶霄留下送她回京。

她垂下了眼眸。

“殿下此行任务艰巨,还是叫叶侍卫长随殿下同去吧。”

李玄度神色冷漠,答非所问地道:“你回去后,皇帝若问你此行所得,你如何应对?”

菩珠抬眼再次看向他,轻声道:“我如实以对。东狄的新汗王企图拉拢阙王,遣密使许以利益,阙王不受,驱使者出境。”

李玄度未置可否,这时骆保手中捧着一只扎好的行囊从身后帐中奔出,一边喊一边跑送过来:“殿下,东西收拾好了!”

李玄度接过,没再看她,从侍从手中扯过马缰,自顾上了马背,随即对着上来恭送的叶霄道:“你领人马回京!”

他说完,调转马头策马南去,身后张霆沈乔紧紧追随,几道骑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尽头那朦胧的晨曦之中。

菩珠压下心头涩意,转过脸,对着立在一旁的叶霄解嘲似地笑了下:“有劳你了,只能送我回京,叫你错过了大好的立功机会。”

叶霄恭声道:“王妃言重,平安送王妃回京亦是一样。天色还早,王妃可回帐再歇息片刻,日出后再上路。”

菩珠回到帐中,婢女送入新煮好的早食。因在外夜宿,早食便也简单,是用羊乳杂了香米煮的甜粥,以及几样饱腹的蒸点。

骆保也入帐服侍。

菩珠毫无胃口,打发了婢女,将早食分给骆保。他推脱再三,终于接过,感激地道:“多谢王妃!”说完捧着碗,大口地吃,吃完了自己的,抬头见她还是没动面前的食物,道:“王妃可是不爱这味道?奴婢去瞧瞧还有无别的吃食。”说完就要出去,被她叫住了。

“你知道殿下幼时先帝送他玉挂的事吗?是块麒麟状的玉佩,这么大,上面有福寿安康的字样。”菩珠描述着,比划着玉挂的大小。

骆保回忆了下,点头:“是,奴婢想起来了。那是殿下八岁那年跟着先帝去狩猎的事。侍卫们射死一头猛虎,先帝牵着殿下上去察看,不料猛虎竟未死透,忽又纵起,利爪打向先帝胸腹,当时侍卫们都隔了几步,事发突然,救护不及,眼看先帝就要伤于虎爪之下,殿下一把拔出先帝腰间佩剑,举剑便断了虎爪。先帝十分高兴,回来后,恰于阗国献上了一批美玉,先帝便挑其中一块,命工匠琢成麒麟状。先帝工于金石,亲自在玉挂上篆刻了字样,赐给殿下。此事当时人人皆知,无不称颂殿下美名……”

他一顿,神色转为黯然。

“后来出了那事,殿下被发去了无忧宫,奴婢有幸被选中,奉太皇太后之命陪殿下同去侍奉。临行前,奴婢去王府替殿下收拾东西,想到这玉挂,当时本想替殿下带过去的,想着到了那边,也算是个念想,有个盼头,但却找不着了。当时王府里到处狼藉,想必殿下此前遗落在了哪里,丢失了。”

他望向菩珠。

“王妃既知此物,应当是殿下告诉王妃的吧?”

当年秦王得赐麒麟玉佩之时,王妃似还很小,这种关乎贴身之物的私密之事,王妃既知道,想必便是秦王告诉她的。

骆保本早就忘记,说了掌故之后,勾起往事,深觉可惜,不禁叹气:“殿下既告诉了王妃,想必心里还挂念着。要是还在就好了,也算一个念想。”

骆保吃完早食,收拾了碗盏,退了出去。

菩珠一个人发怔,忍不住,又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她也不知怎么事情后来就发展到了那样的地步。她不依不饶,蛮不讲理,好似一个泼妇,面目可憎得到了她自己回忆都觉得无法忍受的羞耻地步。

他到底为何拒婚,其实有什么重要?

他为怀有感情的表妹长远考虑一生,这于他而言,又是什么错呢?

所以就这件事而言,她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如何做,甚至胡搅蛮缠,竟还破坏了先帝留给他的这种深具纪念之意的礼物。

李檀芳替他保管了八年,他拿回来才一个晚上,就毁在了她的手里。

菩珠深深地陷入了一种叫她几乎就要透不出气的强烈的沮丧之感里。

他和李檀芳都是高贵而高尚的人。倘若不是命运波折,她强行加入,哪怕前世他这时候也未曾许诺婚约,但在他二人的深心里,应是相互守望,彼此相知。

他说他不配给李檀芳提鞋。

从前对此她还感到不服,然而经过了昨夜,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如李檀芳,远远不如。

这是一个事实。

日出之后,叶霄来请她上路。

这一路,归京的路上,她便被如此一种沮丧至极的情绪所包围着,直到这日傍晚,天黑时分,她终于抵达了京都的北城门。

城门此时已闭。

马车停住,叶霄去和城门令报上她的身份,这时,晚风拂起车帘,借着城门附近火杖的光,她的眼帘之中,跃入了一道身影。

竟是沈旸!

如此之巧,他此刻也在城门附近。

他问了几声,得知这一行是秦王妃自阙国归京的队伍,立刻下令打开城门,纵马来到她的车前,下了马,恭声道歉:“下头人不知是王妃的车驾有所得罪,诚祈见谅。王妃行了远路,想必乏了,不敢再耽搁,请快些入城。”

菩珠沉默着,坐在车帘密闭的车厢之中,随了车队入了城门。

虽未曾回头,也看不见,但她有一种感觉,他好似还在后头,就一直看着自己的马车,如同被他盯着后背。

她悚然而醒,手心之中,微沁冷汗。

她这是怎的了,已经这么多天,竟还沉浸在那一夜的争执里,无法自拔。

那一夜,她犯了大错。

第一错在和他的口舌争执。现在想想,毫无意义。

她发誓,从今往后,她再不会就这种无谓之事再失控了。

第二错,便是毁了他的玉挂。

但错已铸,玉挂被她打碎,再无法弥补。她想不开又有何用?

想到前世最后,命运如同浮萍,在男人的手中转来转去,还指望另个男人来救,最后在绝望里那般死去,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记下欠他的,日后有机会,用别的方式还他。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她不能一直深陷,作茧自缚。

马车回到王府,停在门前。车门被人打开,骆保在车外道:“王妃,到了,请王妃下车。”

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弯腰出了车厢,下马车,迈步入了王府。

李玄度比她提早六七天就回了京都,回来的次日,便奉命立刻护送西狄小王子西去回银月城。

他这一趟来回,倘若一切顺利,最快估计也要三四个月。而到了那时,正是明年瘟疫爆发的时间了。

菩珠这一夜独自宿在王府那座阔大而幽深的寝堂里,辗转难眠。

第二天,皇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关心阙王的身体,特召她入宫,前去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