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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吧?”秋恣宁拿回手机。

“果然,没劲。再聊一聊删了吧。”盛以晴推开门,对秋恣宁挥了挥手,“走了哦,拜拜。”

从广德国际公寓的窗户外看出去,依稀能看到太古里隐隐约约的招牌,入夜的三里屯灯红酒绿。秋恣宁将纱窗来开,上半身探出窗户,抽完了一根烟,看不见云,高层的公寓宛如浸泡在深海里。

秋恣宁关上窗户,折身拿了手机出门,一个人去 nugget 买酒。

“噔零零”,一条消息溜了出来,又是陈子昂。

秋恣宁懒洋洋点开,却在此刻来了兴致——对方问的是:“那个,你在哪里?”

胆子大了?她扬了眉毛,发了 nugget 的地址过去。

夏夜菩提树下,时不时有风吹过。胡同里的大爷大妈睡得早,于是入夜的客人也被禁止喧哗。餐厅老板在院子的一面矮墙上,投放了一幕无声的黑白卓别林电影。

秋恣宁的第二只香烟点了一半。

就在她以为陈子昂不会出现时,一根手指犹犹豫豫戳了戳她的后背。她转过身去,猛地对上一双略微下垂的小狗眼。

她怔了怔。

年轻男孩的脸上带着微醺而憨直的笑容,他套着一件米色短袖,宽宽松松的墨绿色短裤。个子很高,脖子也长。头发一刺一刺的。 一身酒气,弯着眼,咧着嘴,唤她:

“喂!秋恣宁。”

手里的香烟兀自燃烧着,秋恣宁一动不动,看着面前这个一个醉醺醺的,面色酡红的年轻男人。

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

做情感博主这么多年,男女关系听的也多,来回来不过那几个套路。

和小男孩交往的诀窍简单:耐心听他们吹没有脑子的牛;肯定他们、肯定他们、再偶尔否定一下他们;尽可能多忽略他们,忽略完了再给一点蜜糖。

如果你想让他爱你爱到死去活来,也有秘诀——等到两个人关系最热络的时候,狠狠往他心口扎上一刀。

想结婚的男人与不想结婚的男人是两套截然不同的相处模式。拿捏想要结婚的男人,你要温顺、要贤惠,要柔情似水地为他织一件毛衣;而拿捏不想结婚的男人,你要野蛮、要凶狠,要调皮捣蛋地撕碎他最爱的毛衣。

如今的秋恣宁擅长的当然是后一套。

秋恣宁这么想着,眯了眼,转为一脸嫌弃,拉进了距离用眸光绞他:“来了啊?我都要回家了。你走吧。”

“这怎么行?”陈子昂一愣:“那,那我送你。”

秋恣宁唔了一声,说你打车。陈子昂说好,刚拿出手机又被秋恣宁夺过,径自在打车软件上输了地址,这才将手机还给他,一本正经逗他:“单身姐姐的地址是秘密,不能让你知道。”

陈子昂点点头,明明醉着酒,却一脸认真:“我知道了也只会保护你。”

车来了以后,大男孩双手插兜乖乖站在她身边,半垂着头,斜挎着单肩包,在夏日的夜晚散发着混杂了酒精味的热气,像从酒缸里捞出来刚刚晾干的玩偶。秋恣宁侧头望了他一眼,拽着他的袖子钻进车里,长腿折进后排狭小的座位,问他:

“你多高啊?”

“185。”

秋恣宁嗯了一声,目光点着他的手说,“难怪你的手也大。”

他顺从伸出右手,五指撑开,问她:“很大么?我们比一比。”眼睛在夜路中闪闪发亮。

秋恣宁的手伸了一半却逃了,改为轻轻拽了拽他的头发,笑地狡黠,贴着他的耳朵回答:“才不要比。”

香风送入气血方刚的耳朵。将他的呼吸熏热。

车里的气氛早已十二分暧昧,她半侧了身子,胳膊肘抵在座椅靠背上,这样的姿势,换成任何一个略懂一二的男人,都知道如何将她抱起,再如何压在自己的膝盖上重重吻她。可陈子昂似乎真的喝多,目光傻傻沿着她的手,揉了揉被她拽过的头发,想起什么来,半晌冒出一句:

“……我和你说,我前女友,喝多了也喜欢拽我的头发。”

“哈?”她一怔。

氛围像气球一样被扎破。

陈子昂点了点头,不觉有异,漂亮的嘴角弯弯,接着嘟哝:“我们之前经常一起喝酒吃烧烤,完了再去网吧打游戏,游戏输了就拽我头发,骂我为什么不救她……我也想救啊,但是她太菜了我有什么办法…所以说啊,女生真的很麻烦…”

越是图谋不轨的男人,或许越期待女孩子单纯。但图谋不轨的女人则相反,无论对方肉体多么诱人,但凡意识到他的脑袋里还住着个小学生,再旖旎的心都会烟消云散。

此刻,秋恣宁的脑袋已经彻底清醒下来了,酒精将欲望剥去,赐予了她反思:

找一个老司机不好么?为什么偏偏对小孩动起了歪心思。

年轻的时候见男人想听人聊古希腊与叔本华,衡量比较对方的逼格、品味与钱包,如今她却只关心别人硬不硬、行不行。这是文艺女青年的堕落。

光明正大的约炮像是拆盲盒,失败的几率远远大于惊喜。随着年龄上去,综合评分喜人的男人早就被锁定。还有精力出来与自己聊骚的,多是残次品——当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滑铁卢的次数太多,所以这才把目标转移到了弟弟……

而此刻,弟弟醉是醉了,但却死活没犯下成年人爱犯的糊涂事。低沉的嗓音絮絮叨叨一堆学生时代的破事,让混蛋如秋恣宁,也忍不住反省自己的龌龊。

她决定放弃。

长长呼了口气,秋恣宁往远离陈子昂的方向移了移,兜里掏出手机,二郎腿翘起,开始刷起了朋友圈。

陈子昂这会儿酒劲上头,将自己的那点小学生一般的感情破事和盘托出,目光从车窗外转到秋恣宁颊上,揉了揉太阳穴,嘟囔了一声,“我头晕。”

秋恣宁早已没了其他的念头,听他这么说,大发慈悲接了句,“你过来,我帮你揉揉。”

纯且当做贡献一把母爱。

陈子昂嘴角弯起的笑,当真将脑袋的重量压在她肩上:“姐姐,你真好。”

秋恣宁的手指不轻不重揉着他的太阳穴,嘴里嗤了一声:“别叫姐姐了,这个年头,再叫听到姐姐,就觉得是年轻男人想占我便宜。”

车窗外的灯明明灭灭,陈子昂噢了一声,答:“我哪里敢占。”

秋恣宁松了手,推开他的头。

男孩忽然问:“你涂什么色号的口红?”

“你问这个干嘛?”秋恣宁怔了怔,一边回忆:“忘了,好像是 tf 的奶茶色?又搭配了一个国产牌子的唇釉?”

陈子昂转了脑袋的弧度,将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只盯着她,声音很低:“你的嘴巴,被灯光照了,看起来像果冻一样。”

微微吐出的酒气。

秋恣宁笑起来:“好看么?”

“唔。”他的声音变低了。忽然牵着她揉太阳穴的手兀自坐直,侧着头看向窗外。

秋恣宁一时无法分辨他牵手的意味,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出他的脸很红,不知道是酒精还是情愫,他甚至开了车窗,夏夜的凉风呼啦啦往他的脸上扑。这么吹了一会儿,陈子昂又摁紧了车窗。

隔离喧嚣,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终于,他转过脸看着秋恣宁,脸颊依然发烫,呼吸也变热,这回他不叫她姐姐了。

他捧起她的脸,眼底漆黑盯着她的唇,微哑的嗓音泛着酒气,轻声说到:

“秋恣宁,我想吃果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