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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临瞧她一眼,神色从容依旧:“大娘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沈语迟默了下,喃喃道:“我身边果然有你的人,是周媪吗?”

裴青临居然颔首:“她很是得用。”

沈语迟尽管心里有了准备,但听他承认,还是倒吸了口气,觉着呼吸都不畅了。

她信任的人不忠于她,她仰慕的人戕害她最好的朋友,她简直,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甚至产生一种深切的恐惧,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青临。

裴青临看见她这般,心里也软了下,轻轻道:“这次的事儿是个意外,我当初选周媪去照料你,从未想过从你这里探听什么,无非是为了让你过的更周全舒坦些罢了。”

她忍不住讥讽回去:“这么说,我还应该谢你了?”

裴青临叹了声:“出这等事,并非我本意。”

她深吸了口气:“周媪的事儿先放在一边,那永宁呢?我本来打算先安抚住永宁,然后再提醒你的,你非得对她下这般杀手才行吗?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裴青临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本来没想取她性命的,但卫令...”他停顿了片刻:“罢了,此事多说无益。我可以告诉你,若事情真的急迫到我要取她性命的地步,我必不会留情。”

沈语迟唇瓣轻颤,止不住地道:“就因为你是前太子的缘故?为了你所谓的霸业,任何人的性命你都不放在眼里?!”

裴青临这才露出讶然:“你是如何知道的?”他垂眸想了想:“难怪你前些日子一直在研究隋帝史料,我身上的纹身你也见过,能知道我是谁倒也不以为怪了。”

沈语迟怒声道:“你不用管!还有...还有...你蛰伏在沈家近两年究竟想做什么?你也想像对待永宁一般,这么对待我的家人吗?”

裴青临喟叹一声:“大娘子还是不要问了,答案你不会想听到的。”他迟疑了下,伸手缓缓抚过她脸颊:“你是唯一的变数,我从未想过对你做什么。”

她终于把这些天的担忧和恐惧说了出来,心里却没有半分解脱之感。沈语迟推开他的手,面色难掩愤然:“若不是我自己查出来,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到天荒地老?把我当傻子似的哄很好玩吗?还有今日永宁之事,她本是好心提醒我,才遭了此无妄之灾,若她真出了什么事,我唯有以死谢罪了!你让我怎么信你?”

裴青临眼底慢慢浮现一道阴霾,他似讥似嘲地淡笑了声:“大娘子果然天真极了。”

他伸出手,不顾她的抗拒,慢慢梳理她鬓边汗湿的碎发:“大娘子虽无父母疼爱,却又长兄一直护在身边,你有人护着,所以自有一份天真仁义,你知道我是怎么长成的吗?在我年少的时候,从未有过亲近之人,甚至连生我养我的母亲,都并不喜我。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若别人不死,死的就是我,难道我要自己死了来成全别人?”他轻轻一嗤,似乎觉着这种说法很可笑。

他细细楷去她额上的汗珠:“那些不如我的,便是死在我手上,也不足惜。我筹谋这么多年,绝不能有失,为了成事,就算让我杀了永宁,我也会去做,而她若是这么死了,那也是她本事不济,若谁有能耐杀了我,那也是我技不如人。我并不会为自己辩驳什么,我本就是这样的人。”

这世上,只对你除外。

他又笑了下:“从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仁义厚道,我也不曾体会过所谓朋友亲人。你对永宁,对沈家的恩义我理解不了,但若是我现在道歉,能让你心里好受些,我可以道歉。”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稍大:“答应我,别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儿,好吗?”

沈语迟鼻根酸胀,头一回眼泪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比起裴青临,她现在更怨恨自己无能,既不能保永宁和家里周全,又不知道该怎么帮裴青临。

她怕自己控制不好心绪,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她抽回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我,我要回去想想。”

裴青临瞧她状态不好,下意识地要跟上来。

她却摆手拒了,胡乱抹了把脸:“过几天,过几天再说,我要先去看看永宁是否有事...”

裴青临神色阴郁,以为她还在为了永宁愤恨:“大娘子为了永宁,就这么恨上我了?”他讽刺一笑:“看来在大娘子心里,谁都比我重要。”

沈语迟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边往后退,边胡乱应道:“过几日我再来见你。”

裴青临燃着幽暗的火,轻声道:“只怕没有这几日了。”

他拉过她,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缓缓开口:“你回去吧。”

沈语迟魂不守舍地走了。

裴青临独自坐了一个晚上,谁这时候也不敢上前打搅,直到卫令拖着两具尸首走过来,嘴里低骂:“这帮孙子!”

他匆匆对裴青临道:“主上,现在已经有人找了过来,只怕要不了多久,这所别院也不安全了,不过幸好,白龙王那边已经给了答复,咱们现在就可以坐船走水路返京!”

裴青临沉默不语。

卫令还以为他在思量沈家的事儿,忙劝道:“您可不能把动身的事告诉沈大姑娘,这样会泄露您的行踪不说,对沈大姑娘也全无好处,万一有人透露了消息,抓她去拷问,您该怎么办?”

裴青临理了理衣摆,走出院子:“走吧。”

他回眸看了别院一眼:“处理掉。”

......

沈语迟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里。

周媪什么也没说,只跟她跪下磕了个头,她也不知该怎么处置周媪,干脆驾车去探望永宁了。

显然郡王世子也得了永宁出事的信儿,便把王府封锁起来,谁也不让见。她碰了一头灰,面如金纸地回了院子,也是一晚上都没睡着,一会儿担心永宁不成了,一会儿担心裴青临行踪被人发现,一身一身地出冷汗。

等到第三天,郡王府里才传出永宁性命无虞的消息,只不过她伤的不轻,现在只能卧床静养。

幸好她人没事,沈语迟多少松了口气,在家辗转半晌,才驾车去了裴青临的城郊别院。

待马车走近了,她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周遭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外围一圈人警戒,她心里先‘咯噔’了声,忙命车夫走近看,居然看到了白氏在那里指挥人收拾残局。

沈语迟心里不安的感觉更重,忙唤了声:“嫂嫂!”

白氏面色本来有些焦虑和伤感,被她叫这么一声,人似吓了一跳似的,快步走过来,神色不自在地问:“语迟,你怎么来这儿了?”

她皱眉看着下人,沉声道:“你们怎么不照料好大姑娘?”

沈语迟狐疑地问:“嫂嫂,出什么事了?”

白氏神色更不自在,支应了几声,又劝她:“出了点小意外,语迟你先回去吧,这儿留嫂嫂解决就行。”

“嫂嫂...”沈语迟沉声道:“你告诉我。”

白氏默了片刻,叹一声:“罢了,你可得答应我,别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她迟疑许久,才轻声道:“我听人说城郊着了大火,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裴先生的别院,我才赶过来看的...最近气候又不干,这火着实蹊跷得很,不知天灾还是人为,若是人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听白氏顾左右而言他,急声问:“后来呢?人有没有事?”

“并没有听说有人活着走出来...”白氏不敢看她眼睛,轻轻道:“我知道后...就组织人来...挖尸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