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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宸语气平和,态度恭敬,从来?都是那幅孝顺的模样。

他的态度让庄懿太后的面色稍霁,眼眸中的沉寂也慢慢消散。

“有皇儿在,母后什么都不怕。”

庄懿太后抬眸看向萧元宸:“你才是母后的福气。”

————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之?后的宴会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谁也不敢摆脸子。

方才那一场插曲仿佛过眼云烟,一瞬消失在金沙湖碧波涛涛之?中。

随着丝竹声动,衣袂翩然,厅堂中觥筹交错,湖上风波不停。

船上挂着的纱幔随风飘摇,一串串如意结荡出红云,摇动了下面串着的铜铃。

叮铃,叮铃。

铃铛声清脆悦耳。

闹着,笑着,人人都那么开怀,都在祝福太后娘娘长命百岁。

没有人再提寿礼,也无人再说闹剧,所有人都围在太后身边,恭维话说个不停。

正午时分,船舶靠岸,宫人们?陆续送上宴席,自?是珍馐佳肴,盘碗精致。

沈初宜看着眼前的红烧蹄筋,有些眼馋,不过舒云不敢叫她多吃,只给夹了一筷子。

沈初宜难得同舒云撒娇,期盼地看着她。

舒云无奈叹了口气。

“小主,真不能多吃,鹿蹄筋性热,怕您上火。”

沈初宜遗憾地垂下了头。

舒云倒是知道?如何哄她开心,立即把透着凉气的杏仁豆腐送到她手边。

“但是今天可?以吃一碗冰碗。”

沈初宜一下便笑了。

等用过了午膳,沈初宜就告退下去更衣。

她顺着走廊往里走,来?到最后一间更衣房,简单洗漱更衣之?后,便从房间出来?。

往前走是虚伪的厅堂,往后去则是宽阔的甲板。

沈初宜思忖片刻,还是同跟着伺候的小宫人道?:“回?去若有贵人问,就说我有些胸闷,出来?吹吹风。”

借着怀孕的风头,能躲过好多闲事。

小宫人福了福,立即退了下去。

沈初宜扶着舒云的手来?到甲板门前。

守门的小黄门行礼,很麻利地给她开了门,另外道?:“小主一会儿记得站稳,若是要靠近船缘,请务必抓好绳索。”

贵人们?都喜欢看风景,宫人又不好拦着,只能这样叮嘱一句。

沈初宜笑着点头,一步跨出狭窄天地。

外面是一片海阔天晴。

一望无尽的苍穹伸手可?触,天上白云朵朵,阳光晴好。

金沙湖碧波辽阔,方才楼船行驶缓慢,此刻才将将来?到二十?八孔桥前。

双子岛一左一右,在孔桥两侧寂静坐落,在湖面上映衬出一片海市蜃楼。

仿若仙境。

沈初宜一时间有些出神。

她趴在围栏上,仰着头看远方的景色,舍不得错过任何景物。

她看得太过出神,以至于错过了身后的脚步声。

不知何时,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纤细的腰。

沈初宜愣了一下,她仰起头,看到了萧元宸垂落下来?的乌黑发丝。

“陛下?”

萧元宸低低应了一声。

沈初宜便轻声笑了:“陛下也胸闷吗?”

萧元宸松开手,把手放到栏杆上,同她的手轻轻挨着。

他把沈初宜整个抱在怀中,帮她挡去了身后吹来?的冷风。

沈初宜往后仰了一下,很自?然靠在了他怀里。

“出来?散散心。”

萧元宸道?。

“你喜欢这里吗?”

沈初宜眉眼含笑,即便此刻萧元宸看不到她娇俏的面容,却?也能从她的声音里感受到喜悦。

“喜欢呀。”

沈初宜道?:“陛下,这是我第一次坐船。”

萧元宸垂下眼眸,看了看她耳坠上莹润的金珠耳铛。

有点素。

萧元宸心不在焉地想着,道?:“不晕船就是幸运。”

沈初宜笑了。

她的笑声随风往前飘,只有几?不可?查的欢喜钻入萧元宸的耳中。

又有点痒。

沈初宜道?:“陛下,睿太后娘娘晕车也晕船吧?倒是失去了很多玩乐机会。”

萧元宸沉默片刻,没有回?答。

沈初宜就自?顾自?地说:“说实话,妾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风景。”

“十?三岁入宫之?前,妾就生活在家里的小乡村,每日不是打猪草就是洗衣做饭,父亲过世之?后,母亲一个人种地赚钱,养活我同阿

妹。”

“那时候家里养了两头猪,十?只鸡,阿妹身体不好,每天尽心尽力照顾那几?只鸡,倒是比别家的更会下蛋。”

沈初宜不知道?为何忽然开始回?忆过往。

萧元宸也没有打断她,听她娓娓道?来?。

每当?同她说话,他的心都出奇安静。

所有的喧嚣和吵闹都被排除在外,剩下的只有温柔宁静。

沈初宜道?:“那十?只小母鸡每天能下七八个蛋,阿娘就会取出两个,剩下的攒起来?换酱油和糖。”

“即便只有两个鸡蛋,但我同阿妹也会省出一口,故意放到母亲的碗中。”

“我记得十?二岁生辰那一年,母亲特?地去做了几?天苦工,给我买了一条红发带。”

“一晃神,好多年过去了。”

萧元宸即便再亲民,再知道?如何耕种,再关心民生,也从来?无人同他讲过这样平凡的农家生活。

虽然贫寒,可?听起来?却?母慈子孝,和和美美。

“年少?的时候,我有过很多心愿的,父亲生病之?后,我盼着父亲病好,父亲过世之?后,我又盼着家里富裕一些,早早治好阿妹,让母亲不要那么辛苦。那时候,我的人生里只有赚钱两个字,多余的风景从来?不曾看过。”

“其实家乡的景色很美,我家的屋舍后面就是村里的小杏山,那山上种了好多杏树,每年到了季节的时候,村里人都会一起去摘杏子,一起去卖给镇上的酒楼。”

“其实杏花也很美。”

“可?那时候的我从来?没关心过杏花,只关心能摘多少?杏子,换多少?药钱。”

萧元宸低下头,把下巴放到她肩膀上,头碰着她的。

“觉得辛苦吗?”

沈初宜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这一动,额角就磕在了萧元宸的额角上。

嘭的一声,两人一起愣了。

“噗。”

沈初宜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

萧元宸也低低笑了一声。

他重新站直身体,手上挪移,慢慢覆盖住了沈初宜的手背。

两个人安静了很久。

萧元宸才说:“你继续说,朕还挺喜欢听的。”

沈初宜倒是沉默了。

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说这些,可?能风景太好了。”

“后来?我入宫做宫女,一开始是侍奉李贵嫔,”沈初宜顿了顿,同他解释,“现在是德太妃,先帝龙驭宾天之?后,娘娘就去了归隐寺,为陛下和娘娘们?祈福。”

萧元宸道?:“朕记得德太妃,是个很和蔼的母妃。”

沈初宜就笑了。

她道?:“娘娘很好的,我刚入宫什么都不懂,那时候家里贫困,母亲又没学过女红,我连缝补都没学过。”

“那时候衣裳坏了破了,我央求年长的姐姐帮我忙,德太妃有一次知道?了,就让擅长针线的姑姑教?导我。”

“其实我从那会儿才开始学针线,手艺不好,叫陛下笑话了。”

萧元宸没说话,却?握着她的手松开栏杆,往后摸去。

入手时熟悉的荷包。

沈初宜眼睛一亮,声音更欢喜几?分:“陛下戴着呢?”

萧元宸低笑一声,道?:“戴着呢。”

“沈才人费心所做,朕岂能不珍惜?”

他告诉沈初宜:“有时候东西不需要多精美,用心实用就好。”

“你不了解母后,今日所有的寿礼,唯独你送的母后最喜欢,当?时的笑容是不一样的。”

沈初宜有些惊讶。

“真的?”

萧元宸点点头,道?:“真的。”

沈初宜就又笑了起来?。

方才的那场不愉快两人都没提,沈初宜又开始说入宫后的琐事,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她就撒娇了。

“妾累了,咱们?回?去吧。”

主要是两个人一起出来?太久,若是让旁人知道?,还不知如何想。

沈初宜都是不怕旁人说闲话,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来?畅春园是过来?避暑开心的,不是过来?找事的。

若想斗,回?宫再说,畅春园先玩高兴才好。

萧元宸扶着她转过身,垂下眼眸看她。

“陛下?”

沈初宜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比金沙湖的湖水还要明亮。

当?真是月貌花容,风姿绰约。

尤其是那双染着笑的眼眸,自?是清眸流盼,明眸善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