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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熟睡的小家伙身上。

萧元宸弯下腰,把孩子给她看:“初宜,孩子很像你。”

沈初宜安静看着熟睡的孩子,一眨不眨,全神?贯注。

“好小啊。”她喃喃自语。

这会儿孩子吐了个?泡泡,哼唧一声,嗓门也是柔柔弱弱的,跟刚落生的猫儿一般。

萧元宸看着她们母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此刻的萧元宸,能让人清晰看到?幸福二?字。

“不小了,”萧元宸的声音都压得很低,生怕惊扰到?这对母子,“他很快就要长大了。”

沈初宜笑了一下,她嘴唇依旧苍白,人也虚弱无力,可喜悦却?蔓延在周身。

“这是我?怀胎十月努力生下的孩子。”

这一刻,沈初宜清晰体?会到?了什?么叫血脉相连。

只?要看到?他,她就感到?幸福。

萧元宸见沈初宜看得费劲,就把孩子重新抱起来,换了个?方向,让沈初宜可以躺着也能看清。

“初宜,给孩子起个?小名??”

沈初宜想了想,道:“原本想叫他安安的,一生平平安安也很好。”

萧元宸勾了勾唇角:“挺好听的。”

沈初宜却?道:“现在改主意了。”

萧元宸垂眸看她,声音无比温柔:“那?你想叫他什?么?”

沈初宜的目光往前探去,穿过屏风,绕过碧纱橱,最后落在明亮的隔窗上。

隔窗之外?是一片冰天雪地。

“今日凑巧,刚落雪他就有?了动静。”

沈初宜笑了一下,道:“看来这孩子同雪有?缘,不如?叫雪团吧。”

萧元宸想了想,把这两个?字在唇边念了一遍,最后低头看向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娃娃。

“就叫雪团。”

“多好听。”

————

沈初宜生产之后实在疲倦,用了调养的药,说了几句话就又睡着了。

萧元宸不舍得打扰她,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只?叮嘱宫人好好侍奉,便?退了出去。

恭睿太后见他眉目舒朗,方才的紧张都消失不见了,便?笑呵呵道:“皇帝回去宫宴吧,出来的时间太久到?底不妥。”

萧元宸颔首,他看了一眼步九歌,就道:“步昭仪陪着初宜,母后同朕一起回去。”

恭睿太后让萧元宸等了片刻,进去产房看过沈初宜和小皇子,才跟萧元宸一起离开。

大年初一的太极殿觥筹交错。

因是新岁,殿上的丝竹声欢快悦耳,舞姬踩着鼓点,在殿中翩跹起舞。

整个?太极殿热闹非凡,几乎算是人声鼎沸。

新年新气象,万物更新,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

不过御阶之上的众人却?各怀心思。

庄懿太后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她一边吃茶,一边同身边的德妃说话,两人看起来都很开心。

德妃也一改往日的严肃,此刻眉开眼笑,身上有?着新年的喜气。

庄懿太后看了一眼其他嫔妃们,关怀了一句:“今日场合虽隆重,却?并不拘束,忙了一日,多用些午膳吧。”

德妃也扫了一眼众人。

卫才人就立即起身行礼,跟着开口:“回禀太后娘娘,这不是听闻纯嫔娘娘生产,咱们心里?头担心,自然也是吃不下的。”

是啊,纯嫔生产,即便?是新年宫宴陛下都能离席,这谁还坐得住?不说享用宴席了,就是多想一想心里?都酸得不行。

尤其是如?今,陛下一心都是纯嫔,对于其他妃嫔看都不看一眼,这样一想,众人心里?更是难过。

好好的新岁佳节,好好的过年宫宴,却?是苦闷压抑,味同嚼蜡。

大家都是不好过的。

庄懿太后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

除了言笑晏晏的德妃,贤妃倒是淡然自若,慢条斯理吃着四喜烤麸,她一贯不沾染宫里?事,倒也还算正?常。

再往下就是端嫔。

端嫔也是神?游天外?,方才众人说话她都没有?回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嫔身边,邢昭仪坐在那?发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有?林婕妤和陈才人面上有?显而易见的紧张,两人时不时往宫门口看去,可能是在担心生产的纯嫔。

卫才人多机灵的人,太后叫用膳,这会儿接过话就继续用膳,非常会审时度势。

其它?的宫妃距离太远,份位又低,平日里?连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庄懿太后偶尔都记不清她们的名?字。

这会儿穿着一样颜色的礼服,庄懿太后完全分?辨不出来。

庄懿太后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白充容身上。

这位白充容是最后入宫的,份位升得倒是很快,她背后靠着忠义侯府,父兄又都很出色,难怪能得陛下青眼。

不过这两个?月来,她也几乎见不到?萧元宸的面,份位就只?能停在充容了。

庄懿太后见她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玫瑰花露,面容上是恬静笑容,仿佛纯嫔的生产对她并无影响。

倒是个?稳得住的。

庄懿太后笑了一下,道:“你们同纯嫔交好,关心她是自然的,看到?你们这样和睦,哀家心里?也很高兴。”

“哀家也很担心纯嫔,不过有?皇帝和睿妹妹都在,应该会母子平安的。”

庄懿太后说完,台下的众人便?一起回答:“是。”

庄懿太后又看了一眼众人,倏然开口:“白充容。”

白充容站起身,利落对庄懿太后行礼:“娘娘,臣妾在。”

庄懿太后道:“听闻你父亲前几日病了,病得可重?好些了吗?”

白充容垂着眼眸,只?看着眼前的那?一块金砖,她轻声细语回答:“谢娘娘关怀,家父前日偶感风寒,已经将养数日,应当开始好转。”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看起来真是恬静美丽。

“臣妾其实也不太知晓,这几日家母都未入宫,无人告知臣妾家中事宜。”

这回答真是滴水不漏。

庄懿太后就道:“忠义侯是忠臣,从先帝时就殚精竭虑,尽瘁事国,如?今年纪渐长倒是要保重身体?。”

太后一席话言辞恳切,让人心中温暖。

“哀家明日便?命太医院派太医前往忠义侯府,务必医治好忠义侯的病症,白充容,你放心便?是。”

白充容自然感激涕零。

“谢娘娘恩赏赐,”她道,“臣妾铭感五内。”

庄懿太后又问:“你可要出宫看望一下忠义侯?”

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除了白充容,其他所有?宫妃都有?些怔忪。

大楚后宫规制严格,等级森严,却?并不格外?限制宫妃面见娘家亲眷。

思念亲人是人之常情,若连这份感情都强迫割舍,实在有?违天伦。

家人重病时候,宫妃亦可以请示陛下出宫看望。

不过忠义侯只?是风寒卧床,还没到?一病不起的时候,毕竟父女情深,白充容要出宫看望也无不可,但这话却?是太后主动提出来的。

这就让人不由深思起来。

德妃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她瞥了一眼白充容,也跟着笑了一声:“既然娘娘开恩,白妹妹还不谢恩?”

白充容似乎才回过神?来,她直接跪下,道:“谢娘娘开恩,然家父听闻已经好转,臣妾便?也无需出宫探望,兴师动众到?底不妥。”

这话说得好听极了。

庄懿太后没有?去看德妃,她垂眸看着白充容,笑了:“你倒是懂事。”

说到?这里?,她就说:“罢了,你若是想去回头再同皇帝请示,皇帝一贯体?贴朝臣,不会让你为难。”

话都说到?这份上,白充容只?能行礼道:“是。”

太后和一众妃嫔们说了好一会儿话,萧元宸也没回来。

林婕妤看了看陈才人,两个?人沉默交流了一个?眼神?,却?谁都不敢开口离席。

虽说她们两个?在宫里?可有?可无,但新春宫

宴这样的场合要离席的确不妥,便?只?能焦躁不安坐在那?,等着萧元宸带回好消息。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一开始嫔妃们还能说笑几句,随着时间延长,丝竹歌舞换了好几首曲子,等到?最后伶人开始唱春江花月夜时,御阶之上已经没人多话了。

大家都在沉默地等待。

这时四位公主一起上前敬酒。

先帝膝下一共有?四位公主,前头两位公主已经下嫁,一位在滨州就藩,一位留在圣京,在大理寺任职,两位公主比萧元宸大了几岁,同他不算太过亲厚,不过同庄懿太后倒很是融洽。

后面就是三公主明熙和四公主明佳。

明熙公主年过二?九,明佳公主年过二?八,两人都未婚配。

四位公主往面前一站,庄懿太后就笑得合不拢嘴。

长公主怀孕五个?月,滨州距离圣京不算遥远,马车半日就能抵达,所以她还是入宫朝贺,这会儿领着妹妹们给庄懿太后敬酒。

“恭贺懿母后千秋万载,康寿无忧。”

庄懿太后笑得眼睛都弯了,忙叫几人坐下说话。

“好好,元桢有?五个?月了吧?可还好?”

长公主萧元桢今年已过二?十五,她二?十之后才选定驸马,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年轻进士,不过这位驸马生得极好,面若桃李,鹤骨松姿,端是一等一得好面相。

大楚并不限制驸马出仕,这位驸马文学出众,当年进士及第时位居二?甲头名?,是二?甲传胪,本来也是前程远大。

被点选为驸马之后,他反而放弃了出仕的机会,随着公主就藩滨州,帮助公主打理滨州的皇家矿藏。

这一对感情深厚,公主所怀的已经是第二?个?孩子了。

萧元桢笑道:“都很好,多谢懿母后关心。”

说着,萧元桢看了一眼空落落的龙椅,便?问:“听闻是纯嫔娘娘生产?陛下和睿母后去看望?”

庄懿太后就道:“正?是。”

萧元桢细细回忆,道:“今晨见过这位纯嫔娘娘,倒是生得极好,我?见了都要心动。”

庄懿太后就又笑了起来。

她今日心情似乎很好,一直笑意盈盈,听了萧元桢的话,她就说:“今日日子好,意头也好,希望她能顺利生产,为皇家开枝散叶。”

萧元桢就道:“是这个?道理,提前恭喜懿母后。”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喧哗声,很快就有?宫人上前,喜气洋洋禀报:“恭喜太后娘娘,贺喜太后娘娘,新岁落新雪,瑞雪兆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