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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霍檀才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他把话说完,却一点都不觉得放松,反而觉得浑身更紧绷了。

拔步床里很安静。

等了很久,崔云昭都没有回答他。

霍檀心里忐忑非常,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就对上了崔云昭冰冷淡漠的视线。

“霍檀,这也不像你了。”

崔云昭的声音很冷,让霍檀从心底里发寒。

“这一次,你在外面注意安全,自己想一想你错在了哪里。”

崔云昭一边说,一边穿好中衣,束好了披散的长发。

“我等你回来给我道歉。”

霍檀下意识要去握她的手。

但崔云昭这一次明确躲开了他。

崔云昭翻身下床,在拔步床边头也不回地说:“我生气了,今日不去送你。”

崔云昭确实生气了。

她都没想到,霍檀犹豫半天,居然在犹豫这件事。

她险些没气笑了。

不过霍檀出行在即,时间不足,崔云昭便也不与他争论,只冷静告诉他回来再说,就直接去了书房。

等在书房落座,崔云昭才哼了一声。

她给自己煮了一壶碧螺春,在悠然的茶香里出神。

说起来,霍檀今日会突然这么瞻前顾后,崔云昭自己都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霍檀从来都是坚决又果断的。

前世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即便两人和离也干脆得很,她倒是不知霍檀为何会突然胆怯。

崔云昭蹙了蹙眉头,因为夜里没睡好,此刻崔云昭还有些头疼。

她在桌上寻到了驱风油,自己取了在太阳穴上按压,揉了一会儿,才觉得轻松许多。

这会儿,茶水也煮开了。

崔云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悠然的茶香里,缓缓闭上了眼。

她不困,只是想让自己放松一些。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炷香攸然而逝,门外响起很轻的脚步声。

今日要出城,霍檀一早就要去大营点兵,故而是不在家里用早食的。

听到他起床,崔云昭便知道已经到了时辰。

她缓缓睁开眼,就听到外面霍檀低低的声音:“我走了。”

崔云昭没有说话。

霍檀似乎也没有要同她求和的意思,他依旧站在房门前,声音一如既往低沉:“你昨夜没睡好,用过早食还是再躺一会儿。”

崔云昭依旧没有理他。

最后霍檀又顿了顿, 才说:“皎皎,等我回来。”

留下这一句,崔云昭才听到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等人真的走了,崔云昭心里又觉得空落落。

她知道,自己早晚要习惯这样一次次的送别与等待,可知道归知道,她还是会抑制不住的难过。

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意识到喜欢两个字的含义,她才慢慢明白自己的不舍和难过。

崔云昭慢慢饮进一杯茶,让自己的心也跟着安然下来。

她闭着眼睛,感受阳光洒在脸上,彻底让暖意抚照四肢百骸。

没有什么好怕的,也不需要担忧,因为霍檀总会回来。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按部就班过日子就是了。

此刻,崔云昭忽然意识到,她其实不是在等待他。

即便心中依旧会担心霍檀,可她却是在过自己的日子。

不把霍檀的出征和归来时刻放在心尖上,那么等待便也不觉得漫长。

不过霍檀的话还是让她生气了,她决定等他回来,好好让他认错。

崔云昭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梨青的嗓音:“小姐,你怎么一大早去了书房?可要用早食?”

崔云昭道:“进来吧。”

等梨青进了书房,崔云昭才道:“洗漱更衣吧,我也饿了。”

用过了早食,崔云昭还是去了一趟西跨院。

今日崔云昭没有去送霍檀,但霍家人都去送了。

崔云昭到的时候一家人已经用过了早食,两个弟弟都出门上课去了,只有霍新枝和霍新柳陪着林绣姑一起做活。

看到崔云昭过来,林绣姑就忙对她招手。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晚上没睡好,还过来做什么?”

崔云昭笑笑,却问:“阿娘在做什么?”

林绣姑小心看了看她的眼色,见她眼底一片青黑,心里就忍不住叹气。

但她还是强打精神,笑着对崔云昭道:“快来看,我给家里人都准备了新年的新衣。”

之前给崔云昭做的衣裳,崔云昭已经穿了。

不得不说,林绣姑不愧是绣坊出身,虽然不会做刺绣,但剪裁衣裳的手艺是极好的,若是寻个裁缝铺子,大抵也能当上大师傅。

尤其是她给崔云昭做的褙子,大小刚刚好,衬得崔云昭腰细腿长,窈窕婀娜。

她握住崔云昭的手,让她坐到霍新柳边上,跟她一起看新衣。

这衣裳有提前做的,也有最近才做出来的。

提前做的是霍新枝、霍檀和林绣姑自己的,因为尺寸好拿,所以刚入冬就做出来了。

新作的是崔云昭和三个孩子的,崔云昭的尺寸她不好拿捏,就没做,孩子们还在长身体,便等年关下再做。

别看林绣姑只是个农女出身,在绣坊浸染多年,眼光确实极好的。

她给霍新枝准备的浅紫衣衫,给霍新柳准备的鹅黄衣裳,给崔云昭准备的则是新嫁娘惯常穿的水红袄裙。

男儿们,霍檀是精神的蔚蓝色,两个男孩一个浅蓝,一个竹青,都是鲜嫩的颜色。

给自己准备的,就是稳重的藏青。

崔云昭看着这一床款式不一,细节不同的衣衫,心中很是温暖。

林绣姑见她摸着自己给她做的那身衣裳,小心翼翼问:“皎皎可喜欢?”

崔云昭勾唇一笑,道:“多谢阿娘,我很喜欢,今年过年就穿这一身。”

林绣姑立即就高兴起来。

她说着,还从边上拿出一个包袱来。

“我那日瞧见霆郎和岚儿,看到了他们的身量,便给他们也做了两身。”

“这衣裳比不得大绣坊的手艺,不过料子都是好料子,家常穿便是了。”

林绣姑是真的很细心。

就连崔云岚和崔云霆的过年新衣也给准备了。

崔云昭眨了眨眼睛,觉得心里头又酸又涩,她忍不住挽住林绣姑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阿娘,你真好。”

林绣姑就眯着眼睛笑了。

她伸手摸了摸她低头:“都是自家孩子,自然要一视同仁。”

此刻的林绣姑忽然意识到,崔云昭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家嫡女,不是金枝玉叶的贵女,她跟两个弟妹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可能在父母过世之后,没有人在乎过他们过年高不高兴,有没有新衣,有没有家人特别的祝福。

林绣姑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她道:“以后啊,我每年都给你们准备新衣裳,直到我做不动了。”

“好不好?”

崔云昭点点头,道:“好。”

霍新柳看了看母亲和嫂嫂,愣了愣,片刻后也爬了过来,挽住了母亲的另一边臂膀。

霍新枝看着她们,挑眉哼了一声。

“怎么办,阿娘就两只胳膊,没我的位置了,那我走了?”

一家子笑成一团。

闹了这一场,所有人心情都平复了。

林绣姑就拍了拍崔云昭的手,道:“下午得了空,咱们去一趟街面,把过年的装点都买回来,趁着小年还没到,把家里布置布置。”

崔云昭就说好。

看完了衣裳,林绣姑就催着崔云昭回去睡回笼觉了。

崔云昭确实是有些困了,回去东跨院同夏妈妈说了会儿话,就睡着了。

夏妈妈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不由叹了口气。

姑爷哪里都好,唯独军户的身份,让人总是提心吊胆的。

崔云昭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到醒来时,时辰已到正午。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掀开帐幔又看了看阳光,才起身梳妆。

中午用过了饭,一家娘几个就一起出了门。

今日就连霍新柳都跟着一起来了。

到了年关,虽然天气寒冷,又落了大雪,却也抵挡不住百姓逛街的热情。

听泉街上虽不如平日人头攒动,但拖家带口喜气洋洋,一起采买年货的却不少。

看着这热闹的街市,崔云昭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已经恢复如常。

林绣姑他们经历得多,也更习惯,此刻已经开始挨家挨户逛了起来。

他们先去买了窗花、彩灯、盆景,又去了炒货铺,买了各种各样的炒货。

甜瓜子、咸瓜子、松子、栗子等都买了,崔云昭看到几样新奇货,也说买回家里尝一尝。

一种叫香榧,不太好剥壳,味道却很香,还有一种据说是随着船队过来的,叫花生,价格昂贵,也很好吃。

崔云昭都叫买了一些,准备过年一起尝鲜。

不过逛了两刻,王虎子手里就大包小包了。

刘三娘让王虎子往家送一趟,她陪着主家继续逛。

逛完了炒货铺,又到了水果铺。

博陵等地耕种水果的不少,比如橘子,桃子,山杏等都有人种,冬日时节能吃到的果品很少,且价格昂贵,所以都是富贵人家才买。

崔云昭叫买了佛手增香,又买了南地送过来的橘子和甜瓜,就算是买齐了果品。

逛街确实让人开心。

买着买着,崔云昭又看到卖烧鹅的。

她一贯喜欢吃这一口,便让刘三娘去买了一整只,准备今晚就吃。

过年都是那几样,崔云昭又让买了祭祖用的点心香烛等,就算采买完了。

其余腊肉年货等有谭齐虹准备,不用他们操心。

逛了一下午,买了好几趟年货,娘几个才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晚食吃了烧鹅,崔云昭又喝了一碗芙蓉白菜汤,舒舒服服回到了东跨院。

时辰还早,她煮了茶,一边同夏妈妈说话,准备把过年回家祭祖的事情也一并安排好。

一般外嫁女要在除夕下午回家祭祖,她要祭拜亲生父母,所以崔云霆和崔云岚上午跟着长辈们祭拜之后,也要陪着她再祭拜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