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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难得聪明一回,没有带着自家孩儿上门讨要红封,只是送了年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同顾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要走了。

顾老太太难得见到自家人,差点在大年初一哭出来,不过她最后可算是忍住了,拍着顾远的手说:“你们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里,顾远娘子终于忍不住,得瑟起来:“老太太您放心,咱们家日子好着呢,有迎红那般的好姻缘,以后指定能好好孝敬您。”

这话一说出口,立即冷了场。

顾远也挂了脸,却没有当众发脾气,只勉强对林绣姑道:“表舅母,内子不懂事,还请表舅母见谅。”

他说完,就要带着娘子离开了霍家。

屋里安静一瞬,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迎红嫁人了?”

老太太的问题,显然没有人能回答。

堂屋里都撑不上是寂静,几乎是死机一般,就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顾远娘子说了这话,得瑟也得瑟了,霍家怎么看她,她倒是不怎么在乎,梗着脖子站在边上。

顾远很尴尬,又不知要受什么,只能低头不语。

大过年的,霍新枝也不想找不痛快,见他们也厌烦,便道:“今日繁忙,你们先回去吧。”

等顾远两人走了,她才看向顾老太太:“祖母,这是顾家的事情,顾家人婚丧嫁娶,也没人登门通传,咱们怎么得知?”

这一句含沙射影,让老太太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霍新枝的意思是顾家先不懂规矩。

她见这年算是过完了,拜年的也都走了,也不想再撑着慈祥模样,便道:“不知便不知,我也只是问一问,何必这样阴阳怪气?”

“我挂念你们祖父和父亲,还是先回佛堂了。”

说完,老太太不顾霍成樟的挽留,直接了当走人了。

木婆子快步跟在她身后,神色平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霍成樟有些不太高兴。

“阿姐,新岁新喜,怎么这般同祖母言语?”

霍新枝看了一眼弟弟,淡淡道:“十一郎,有些事你不知道,就不要添乱。”

霍成樟被这么一说,也有些挂不住脸了。

林绣姑适时道:“好了,不过是外人的事情,万不要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你们几个昨夜里睡得迟,这会儿肯定困了,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霍成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霍成朴拉了一下,几个小的就都走了。

等人都离开,林绣姑才看向霍檀:“这是怎么回事?”

霍檀同崔云昭对视一眼,这才道:“原也不是大事,便没同阿娘和阿姐讲。”

大过年的,谁也不想说晦气事。

那日小年回来,霍檀就让人查了一下,才发现顾迎红似乎还真有些本事。

“顾家那个,也不知怎么就同吕将军的长子认识了,一来二去,两个人竟是有了感情。”

这话一说出口,林绣姑和霍新枝都愣住了。

“这,这不是……”

这算是无媒苟合。

虽说如今男婚女嫁没有那么大规矩,却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顾迎红家中母亲和兄长都健在,怎么也不能无名无分同个外男相好。

这说出去,名声彻底不能要了。

霍檀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只看向崔云昭。

崔云昭便接过话头,道:“要不是之前去拜年,我同夫君也不知道这事,听闻吕子航想要娶顾迎红过门,吕继明的夫人不同意,家里闹了好几场。”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还是一台小轿迎进了门,但应该是没有任何名分的。”

得到消息之后,崔云昭就同霍檀说,这位原配夫人实在太心软,对孩子太过溺爱了。

即便这消息没有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博陵城中的军官武将们却都有耳闻。

家家户户不敢明着说,暗地里肯定要念叨。

霍新枝本来就嫌恶顾迎红做的蠢事,现在听到这个说辞,忍不住冷笑一声,嘲弄道:“顾家人是真不要脸。”

为了荣华富贵,什么恶心的招数都拿出来了。

正妻进门之前,小妾就先抬了进去,这让正妻的颜面往哪里放?

当小妾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还出来炫耀。

“吕继明的原配夫人到处给吕子航寻妻家,因为这事,许多人家都不同意议亲,现在听闻只有小门小户人家才愿意了。”

军户女肯定愿意,但吕继明不可能让军户女做吕家的未来当家主母。

他自己的原配妻子就是个性格软弱,没有主见的人,家里成什么样子,他比任何人都知晓。

其实对于吕家来说,最合适的就是崔云昭。

可惜,吕继明自己偏心,把这么一个宝贝拱手让人,自家反而迎进来那么一个货色。

吕继明这个新年肯定过得很堵心。

顾迎红的事情并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但林绣姑听完还是有些愁眉不展。

“那顾迎红一看就心思歹毒,她会不会暗中使坏?”

霍檀笑了一下,安慰母亲:“阿娘不用担心,她也就撺掇一下吕子航,还见不到吕继明的面,暂时是没有妨碍的。”

林绣姑微微松了口气,这才道:“论上这样的亲戚,也是倒霉,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晦气话。”

说罢,她看向崔云昭,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年关底下太忙,还没来得及恭喜皎皎,恭喜你堂兄和表兄都高中。”

说起这事,崔云昭眉目也舒展开来,满眼都是笑意。

“今年的秋闱办得仓促,又因为大雪延迟到了小年之后,不过家里两位兄长倒是都沉得住气, 考的成绩都不错。”

景德四年的秋闱确实办得不尽如人意。

尤其因为冬日寒冷, 许多考生考得都不是太好, 之前殷长风会亲自来一趟博陵, 就是想让霍檀递话。

殷氏远在桐庐,霍檀鞭长莫及,但武将们之间的关系弯弯绕绕,殷长风和周舅母一早就打听到了消息,这才登门。

他们也确实很精明。

霍展原来的副手,后来调去桐庐做刺史,此次的秋闱虽说是学政主办,可拿主意的依旧是刺史。

文臣和世家们看不起武将,有事了却要求着武将。

这就是现在的世道。

崔云昭把事情同霍檀说过,这事并不难办,甚至都不会浪费霍展留下来的人情,只是霍檀当时问崔云昭是否愿意。

崔云昭想了想,还是点头:“表兄是表兄,舅父是舅父,他们是两种人。”

这位表兄才是世家子弟该有的模样。

他仪表堂堂,态度和善,更是芝兰玉树,光风霁月,在整个桐庐都很有名。

更何况,他以后会是肱股之臣。

若崔云昭只在乎舅父舅母的态度,不去为以后考量,也不去想以前表兄对他们的关照,那就真的太过狭隘了。

所以,她还是坚定对霍檀点头:“我还是想让表兄考场顺利一些。”

霍檀便笑了,十分沉稳地道:“小事一桩,我能办好。”

过了三日,霍檀便对崔云昭说办成了,他不仅办成了桐庐的事,还额外办了博陵和伏鹿这两场考试。

毕竟,崔家的堂兄也要参加博陵的秋闱。

崔云昭有些好奇,霍檀就笑道:“桐庐刺史是父亲以前的副将,这个你是知道的,他同我关系很好,我便直接写信,同他详细说了考生们都身体单薄,若是考场上能弄得暖和一些,加上棉被,那书生们一定会赞扬刺史的仁义。”

他并没有单独要求照顾殷长风,干脆所有的考生都关照到,最后还卖给那位刺史一个好名声。

既办成了事,还反过来让人家感谢他,手腕当真可怕。

既然桐庐那边的事情办成,那博陵这边就更简单了,他甚至连信都不用写,只跟冯朗说上几句话,事情就顺理成章办到了。

至于伏鹿那边,倒是意外。

如此一来,考生们对武将们态度缓和许多,许多文臣也都有夸赞。

一举多得,倒是霍檀会办的事情。

崔云昭当时就夸他厉害。

霍檀却很谦虚,挑眉笑说:“还要多谢娘子,若非娘子提点,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武将,谁会去关心冬日考试冷不冷。”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家的兄长考得都极好。

崔云昭这个说法还很谦虚,其实崔方明高中博陵解元,而殷行止则高中桐庐解元。

博陵的读书人更多,考试也更难,所以崔方明这个解元被很多人看中,今年崔氏的客人格外多。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林绣姑也觉得与有荣焉。

“还得是诗书世家,孩子们就是优秀,希望以后十二郎也能考中功名,自己奋斗出一片天地。”

林绣姑不希望孩子们都指望霍檀。

既然霍成朴读书好,那就自己去考功名,家里供得起,也能给他最好的环境,只要他足够努力,还是可以考中的。

他自己有了出息,对霍檀也是助益。

一家兄弟,就是要这样相互扶持。

崔云昭笑了起来:“十二郎是个好学生,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景德五年的初一,就在这一派其乐融融中度过了。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崔云昭和霍檀就一起上了马车,往崔氏赶来。

因为崔云殊嫁到了伏鹿,路途遥远,过年就没有回来,宗家这两房,只有崔云昭今日回门看望长辈。

除了她,其余的堂姐妹倒是不少,崔氏的三扇大门都是络绎不绝。

崔云昭跟霍檀的马车一出现,整条街就忽然安静了,要进门的堂姐妹们也都不走了,女婿们也都站立在外。

人人都踮着脚尖,去看那辆朴素的马车。

很快,马车就在中间那扇大门前停下。

霍檀先下了马车,在众人的目光中泰然自若,他神色淡然,风度翩翩,伸手把崔云昭扶了下来。

崔云昭一下马车,倒是被门口的热闹景象吓了一跳,很快她就勾起唇瓣,笑着说:“见过诸位姐妹,新年新喜。”

那些同崔云昭不太熟悉的堂姐妹们便都迎上来,七嘴八舌同崔云昭说话。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景象。

崔云昭脸上笑容不变,一一打过招呼,才领着霍檀进了正宅。

等他们身影消失不见,那些姐妹们才依依不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