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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れた心が君との差だね

受挫的心是你我之间的区别

——引自?歌曲Don't stop me lyrics-高瀬統也

尽管洛安抢了先手?的时机, 又在第一下就?拿出了最大的力道,那东西却并没有随着被“劈碎”而停止攻击。

毕竟他既没有真正存在于这里,更没有一个切实的“实体”, 完整的洛安就?立在此处, 他的魂魄是?没有任何一丝缺损的——所以那个真正的主人早就?消逝了。

然而, 血潭本身就?拥有极特殊的环境,它?所藏身的地方?又属于那只?红影的死亡重现。

或许原本只?是?一片带着零星怨恨的碎骨, 随着千年的时光化?为粉末沉在这潭底,便彻底与其融为一体, 成?了无处不在的……

一把剪刀被劈碎,数把剪刀又猛地扎出红泥。

洛安旋身避开,险之又险地没被前后?夹击的剪刀捅个对穿,但侧腹被密集刀片迅速划烂, 双腿又——

“瞎子果然就?是?瞎子。”

伞尖挡开刀尖,洛安无视自?己膝盖上细碎绽出的血口:“乱扎一气,你是?根本不知道如何瞄准要害?”

这是?潭底, 到处都是?能借力移动的水流与气流,扎碎他的膝盖能起到什么有效的战术作用?

可对方?并没有理睬他的嘲讽。

那道声音只?是?自?顾自?地重复:“为什么你还没死?”

——无数把剪刀再次扎出红泥, 那打开的谷底密密麻麻布满剪刀,被扎碎了膝盖的洛安不得不倒进?去, 如同?坠入地狱里的针山。

但之前随着击打高高掀起的潭水又高高落下, 洛安顺着水势向?下撑开黑伞, 旋开剪刀的同?时, 灌入更深更深的泥底。

被天师驱使的强大水势依旧未能打破深埋泥底的怨念, 无数刀片被水流卷走, 无数刀片又不依不饶地扎出来——护住天师头颈的黑伞并未被攻破,但一把伞挡不住膝盖碎裂后?无力垂在外面的双腿, 数以千计的剪刀们成?功剪断了他的筋脉。

洛安连痛呼都未曾发出。

筋脉破开、双膝模糊、不得不拖着残废的躯体继续搏斗……啊,这可真是?,异常熟悉的经历了。

“你想逼出我的死亡重现?”

但很可惜,我早就?以“泥巴怪”般的形态重现成?千上百次了,再没谁能用我的死亡重现获取弱点。

那家伙却?依旧没回应。

只?是?一直在那里,呆呆的,茫然的,自?顾自?嘟哝——

“你怎么还没死?”

……也是?,根本就?不是?完整的魂魄,连“残魂”都算不上,也没有能与人正常对话的智能……

洛安放弃了继续交谈的打算,黑伞一开一合,机器绞肉般绞过刀片。

如果这时有人能闯进?无归境深处的暴风眼,从最高最高的地方?俯瞰下去,他不会见到人影,更不会发现驱逐恶念的天师,只?会觉得那深得吓人的猩红泥底里——

伞与刀的阴影正相互缠斗、撕咬,如同?两条不死不休的恶兽。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趁手?的两种武器。

即便是?今世……小斗笠尚未识字时、唯独熟练的武器,也是?一把巨大的铜剪刀。

就?像有种本能刻在他魂魄深处,所以刚开蒙时便知道如何剪穿人的肚肠——熟练得不像是?刚刚驱使剪刀,像是?曾驱使过成?千上万遍——学习机关术也是?,稍微翻找了几本典籍自?然而然就?能通读——

但洛安绝不承认。

那只?是?某种玄之又玄的渺小天赋,不管是?在无归境作为清理工具的小斗笠,还是?在山下的世界驱鬼捉妖的天师,明明他的每一步每一步都是?依靠自?己的修行与磨练——十死无生的委托也好,冰冷入骨的冬夜也好,寒意难耐的纯阴之体,时时刻刻保持理智的竭尽全力——当年那个夜晚的每一步每一步更是?用自?己的手?掌抓着泥土爬出来的——

凭什么?

凭什么突然就?抛出一个“前世的你”,然后?一抹纯洁无辜的幻影轻飘飘地跑出来,一下就?否定了他这个人的所有今生?

那瞎子的遭遇很可怜……可关他什么事?!

洛安恨他、恨他、自?看见红影那具停在戚家密室的尸骸后?意识到“前世今生”后?就?开始恨他,恨得快要双眼喷血险些堕入疯狂——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瞎子没保护好曾经的妻女。

……何况那是?瞎子曾经的妻女,又关他什么事。

洛安既不认识那个女奴,也不认识那女奴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他会对她们保有基本的敬意与惋惜,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不去心疼自?己那被卷入天道阴谋中心的妻子、被无数次窥视着双眼与性命的女儿?,跑去心疼一千六百年的不知名鬼影干嘛?

他甚至不会对那抹红影抱有半点的怜惜。恰恰相反,他厌恶它?污染、霸占着妻子最后?一角缺失的魂魄,还拿着那点魂魄和一堆恶臭的堕落之物东拼西凑,犯下无数的杀孽令局势愈发不可控制……

他的心脏都曾被红影掏出来绞碎,他绝不会再投去心神了。

可红影杀他是?疯癫的阴煞本能,又长着那么一张他无法?憎恨的脸,所以他最恨、最恨的还是?……

那瞎子。

凭什么?

他姓洛,名安,全无归境最敷衍的姓名,因为父亲要拿他去绑定安各这个能成?为鼎炉法?器的关键魂魄,就?是?“洛家给安家的契约品”。

而上代家主这样对待他,肯定也是?一开始就?从天道那里得知了,他是?“洛家叛徒”的魂魄吧?

因为千年前那个无归境家主背离家族,又一手?制造玄灭,背离天道……

整个洛家,便遭受了天道诅咒,香火微弱无比,代代嫡系早夭。

父亲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是?千年前被逐出家谱的罪人】,所以他才把他当作了彻头彻尾的工具使用,而母亲……女疯子不在乎前尘往事,只?在乎能不能靠着大肚子踏入无归境。

父亲,母亲,从一开始就?将他看作工具,觉得有“利用价值”才默许他真正诞生的。

天道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吧?“那瞎子的魂魄一直徘徊不定也不好解决,不如就?等他完全转世为人后?再把他赶尽杀绝”……

可凭什么?

那瞎子有两个字的名,有两个名的字,有一个正当唯一的“父母爱子”身份,被疼爱着保护着度过了前二十余年的人生。

他待在暖香徐徐的藏书阁里雕刻价值千金的沉香木时,他只?能缩在偏僻山峰的草屋里搓着冻疮取暖,别说阁里那些带着香味的典籍了,能搜罗姐姐不要的秃笔头在泥巴地上比划几下就?是?万幸——谁让他是?工具呢,上代家主的心里,让他“作为工具发挥价值”就?是?特别开恩了,否则谁要容忍祸害整个家族的罪人活着啊——

就?因为是?那瞎子的转世。

父母将他看作工具,家族将他看作罪人,丢过去的那个名字都没有他们丢给看门狗的兽肉有诚意,天道也把那法?器四散的阴之力捏成?纯阴之体与阴沉的八字一并丢过来,催他快快去死这样就?能将材料早日回收……

而他却?那么、那么努力地活到二十多?岁,挣扎着拥有了自?己的朋友与爱人。

结果呢?突然跳出一团疯疯癫癫的红影,嘟哝着“夫君夫君夫君”,就?伸出指甲将他绞碎钉穿再杀死,把他这个作为“杂质”的魂魄踢出去,又抢走他的身体,要他给千年前的人腾位置。

因为一千六百年前有对夫妻死得很惨,很可怜,很能令人吧嗒吧嗒掉眼泪,所以为了让他们团圆重聚再续前缘,这个名为【洛安】的这个替代工具就?在此报废吧?

喂,识相点。

堕落成?鬼就?算了,怎么还杀回来想要破坏那对夫妻重圆旧梦呢?

作为替代工具,有点自?知之明啊。

……哈哈。哈。

洛安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笑出声。

本以为已经摘下了那顶白?斗笠,离开了最厌恶的白?色。

结果到头来,还是?摆不开“工具”的命运,是?不是??

可这也就?算了。

前缘与今生……天道筹备千年开始推动的计划,他逃不开,也没办法?,接受糟糕的事实再尽力反抗,他这些年也跌跌撞撞活过来了。

然而……然而……随着洛安越来越了解前世的真相……那个瞎子真实的模样与个性……他就?越来越不敢去想……

【今世名为“安各”的我的妻子,她究竟是?喜欢谁才与我共结连理呢?】

从遇到安各的第一眼起,他便惴惴不安,怀疑不断。

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这样炽烈地喜爱着我呢?

一眼就?钟情,一面就?沦陷,不到三个月就?把他拖进?婚姻的漩涡里,仿佛他是?什么无比宝贵不可放过的奢侈品。

母亲低低的絮语明明从未在脑子里清除干净,“你是?个不懂爱也不可能被幸运珍爱的垃圾”,可过去他凭借眼睛所看到的心声,总是?轻易相信她的心意。

【喜欢】。

不管那是?喜欢脸蛋,喜欢身材,喜欢嗓音,也不管那是?肤浅的见色起意还是?含了一丝丝单纯的心动,总归,都是?【喜欢】吧?

只?要是?她的【喜欢】,他都可以,不会挑剔的。

……就?连死后?见到那份响着【喜欢】的心声变化?出【不重要】【无所谓】,也自?己说服了自?己很久很久,努力学着接受了。

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死了,缺席了,被抛下当然没问题。

没关系,因为我曾经还是?做得不够好,那就?多?多?改进?自?己的缺点。

没关系,因为她就?是?这样比起感情更专注事业的人,她与我完全不同?,内心强大到不需要对逝者抱有任何留恋……

没关系,没关系。

默默重复告诉自?己一千遍,微笑快笑不出来也不能失去体面。

因为安各实在太暖和了。就?算只?能远远旁观,也不想失去那份温度。

就?算化?成?阴煞了,在她身边,也会产生心脏跳动的错觉。

太过阴暗的总被太过明亮吸引……

季应落败时对他发出的无能嘲讽,却?一语成?谶。

是?这样没错。

洛安清晰地感受着自?己如何一步步深陷,到如今再也离不开名为“安各”的这轮太阳——他深知这份喜爱有多?深多?重,又是?具体源自?何处、如何从细流汇成?大海——

他确认,自?己喜欢上【安各】这个人,绝对发自?内心,今生自?愿。

不存在任何“似曾相识”。【安各】绝对不是?千年前那个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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