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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承绪道:“想必阿郎今日在县衙内是强项令之态?”

李瑕道:“是,要当强项令,一开始便该摆明态度,反反复复没意思。”

“既在公务上已彰强势,私事上不如就退一步,住驿馆如何?”

“好,安顿下来再说吧……”

应符县驿馆就在城北符江与二夹河交汇之处。

李瑕等人去了驿馆,却只剩一间大屋,住下之后,他们在大屋里搭了大通铺。

是夜,几人围着灯火,谈起今日对庆符县的观感。

“说来,大宋党争之烈,便显在这住所上。”韩祈安看着这大通铺,感慨了一句。

刘金锁难得在泡脚,问道:“今天到底啥意思啊?”

“一般而言,京官不配宅院。地方官则皆有官舍,多与衙置相连,故而官府子弟有‘衙内’之称,地方官若无居所,则是受了排挤。”

“排挤?马丁癸不是说再给我们安排吗?”

韩祈安道:“他不会安排的。”

“为啥?”

“承平时,名相寇准与丁谓争权,寇准被贬衡州,无处可住,百姓自愿为他建宅。丁谓又将他谪迁雷州,终于使寇准郁愤而卒;苏辙也曾被章惇贬至雷州,租住民屋。章惇得知,严惩屋主,不让苏辙有住处……明白了吗?”

“不明白。”

韩祈安道:“不给住所,此为争权手段之一。”

刘金锁大怒,起身吼道:“他娘的!欺负人……”

李瑕正在端着烛火看一张地图,道:“坐下,闭嘴。”

“哦。”

韩承绪叹道:“看来,那前任陆县尉,该是被房言楷排挤走了。”

“恐怕是要故伎重施啊。”韩祈安道:“史俊派曹六带话‘请房主簿多担待’,意在让房言楷把持县尉之权,不给阿郎插手,知州打压、主簿排挤,难办唉。”

“房言楷今日将皂班交出来,只怕是要给阿郎设套。”

“巧儿。”李瑕忽然指了指地图,道,“记得情报上兀良合台的杞军在哪个位置吗?”

韩巧儿道:“这个地图上没有,我给李哥哥再画一张。”

“好,你画……”

李瑕伸展了一下身子。

韩承绪道:“看来房言楷是不肯将县尉之权交出来了。阿郎打算如何对付他?”

“没想过。”李瑕道。

韩家父子一愣。

李瑕道:“我觉得叙州有史俊、庆符县有房言楷,这是好事。”

“好事?”

“不交权才正常。”李瑕道:“他们若敢把一县武备交在十六岁且没有为官经验的人手上,未免太不负责任了;若一听我是天子赐字,就把武备交出来,这种没头脑、没立场的官多几个,蜀地就亡了。”

韩承绪道:“站在他们的立场而言,确是如此。”

“他们不仅立场没错,且都是人才,叙州、庆符县治理得都不错。”李瑕道:“我很欣赏史俊、房言楷。”

他一个少年县尉,欣赏人家一个知州,听起其实怪怪的。

刘金锁很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紧了嘴。

韩承绪道:“蜀地能抵挡蒙军十三年,自有道理。余玠在蜀时,革除弊政、轻徭薄赋、整顿军纪,打下了好底子。”

说着,话锋一转,他又道:“但官场不问对错,只问由谁掌权。阿郎切莫心慈手软。”

“倒非心慈手软。”李瑕道:“我就没将他们看作对手。”

“何意?”

李瑕反问道:“你们以为,我要做的是与房言楷争权?”

“这是自然。”

“本就是我的,有何好争?我是来打败兀良合台的,又不是为了他们而来。”

韩祈安问道:“可看眼下这情况,房言楷并不肯将职权还给阿郎,如何……”

“他格局小,不必理他。”

李瑕说着,目光已落回了地图上,道:“你们发现了吗?庆符县没有水师。”

韩承绪父子又是一愣。

二人皆不明白,眼下才到庆符县,主簿把持着权柄不肯交还之际,李瑕怎就开始管有没有水师了?

还有,方才刚说了欣赏房言楷,怎又说他格局小?

此时韩巧儿已画了另一张地图。

“李哥哥,好了。”

“好。”

李瑕将地图拼起来,手指在上面划过,道:“真是身临其境了,我才明白蒙古的整个战略。我试着分析一下,韩老帮我看看对不对?”

“阿郎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