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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要杀谁?”

“县尉李瑕。”

“闹呢,那可是朝廷命官。”

“你又不是没杀过官。”

“被流放的官和管着乡勇的县官能一样吗?”

“不都是一刀就捅死吗?”张世斐道。

他捧着茶杯,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又道:“一个从临安来的世家子弟,没见过我们西南边陲的险恶,仗着有些靠山养了些乡勇,糊弄些战功。你莫被他唬了,觉得他真杀了几个蒙人。”

“不是吗?”

“三把火,一把烧在白岩山、一把烧在板栗湾,还有一把烧在我张家九曲园。烧死几个蒙人都是他自己说的算。怕什么?就是个白脸小儿,落了单,到了你‘丑屠夫’手里,也就是一刀的事。”

“话是这般说,这事还是危险。”

张世斐道:“别忘了是我父亲捞的你,不然你早死了。”

“不敢忘。”

名叫“褚富”的汉子站在窗子边向街上看了一会,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来。

“大郎,我们合作也有几年了,我替张家走乌蒙部也走了七八趟了吧?”

“你也没少赚。”张世斐瞥了褚富一眼,道:“这两年你肉也松了不少。”

褚富咧了咧嘴,脸上的横肉显得有些骇人。

“没松,还能杀人,但这价钱……”

“三千贯。”张世斐饮了口茶,淡淡道。

“少了。”

褚富摇了摇头,比了五个手指头,道:“这是不得了的大事,做完这桩买卖,我得带弟兄们去避一避。至少得这个数。”

“就三千贯。”

“老员外出的价?”

“是,就三千贯……”

……

严云云掀开轿帘,向长街上望去。

如今庆符县城还在封城,前面的长街上加盖了许多窝棚,到处都是拥挤吵闹的样子。

她本有些后悔跑到这小县来,但想到叙州城正被蒙古大军围困,这种后悔的心情又减轻了些。

她看得出,如今这庆符县还是有章法的。城内挤的人虽多,却没出太大的乱子,且蒙军也放弃攻打这里了。

忽然,严云云眯了眯眼。

她见到一个身影,隐隐有些眼熟。

这地方她认识的人不多,因此格外在意起来……拢共也就在上次那县尉带人到九曲园时见过几个外人。

严云云想了想,下了轿子。

“严大家,大郎让你在这等他。”轿夫道。

“奴家去买点东西就回来,你们不必跟了。”

严云云轻笑了一句,往小巷子款款走去……

过了许久,等她从小巷子里回来,手里已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再掀开轿帘,张世斐已坐在轿子当中。

“你去哪了?”

“累大朗久等,奴家有些嘴馋。”严云云吐了吐舌头,显得有些羞涩。

张世斐不想这一个风尘妓子竟有这般娇憨模样,话到嘴边温柔下来。

“让仆婢去买便是,你亲自抛头露脸的,万一被人看到告诉了我家里那黄脸婆。”

“大郎莫这般说大娘子,她人很好呢。”

“快上来。”张世斐拉着严云云上轿,伸手便去搂她。

“莫要这样。”严云云推了推他,头一低,显得极是委屈,道:“奴家过往虽流落风尘,却非本意。如今赎了身,已是洗尽铅华。大郎若是轻贱奴家,奴家……奴家只好离开……”

张世斐忙道:“我并非轻贱你,真的。”

严云云侧过身去,带着哭腔道:“我不过想在你家谋个差事,你却心里只将我看成妓子。”

“并非如此,你听我说,今日带你出来,我便是要为你寻个好宅子,往后便是你我的小家……”

“你舍得?”

“从未不舍得过。”张世斐微笑道:“前日便与你说了,需要周转。”

“真的吗?”严云云睁大了眼,有些吃惊的样子。

她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漂亮,还舔了舔冰糖葫芦。

张世斐心头一荡,愈发觉得这真是个尤物。

“真的,往后你我双宿双飞,好不好?”

“才不信你,轻贱奴家……”

张世斐本是一派从容高深的模样,过了一会之后,渐有些头脑发热。

“我真未轻贱你,实话与你说吧,父亲给了我五千贯做事,为了你,我私自吞了一千贯。”

“当人家未见过钱吗?往年人家唱一曲,红绡便有这个数,当时王元卿花了一千贯,人家睬都没睬他一下。对你张家而言,这点钱算甚?”

张世斐手中才感到一抹温润,又被严云云拍开。

他本没想到要在这妓子身上花这么多钱,但已不由自主又道:“其实,我吞了两千贯,先前不说是为了与你细水长流,你知我想与你好好过的诚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