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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亭。

一队骑兵袭卷而来,至关城下,刘元振翻身下马,大步而走,穿过一队队兵士。

“见过父亲、汪帅。”

正神色郑重对着地图谈话的刘黑马、汪良臣回过头来。

“李瑕逃了?”刘黑马问道。

“是。”刘元振道:“孩儿算对了李瑕撤退的时机,遣三百死士突袭,可惜地势太窄。”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刘黑马并不惊讶。

刘元振又道:“但孩儿发现,李瑕身边颇多宋廷文官,遂在次日,往城中抛射了颇多信件。”

一旁的汪良臣已微微笑起来。

果然,只听刘元振道:“孩儿在信上问李瑕,既说好了归顺漠南王,携一众宋臣前来,缘何又退走。”

“仲举高才啊。”汪良臣不由赞了一句。

刘黑马苦笑,叹道:“让汪帅见笑了,连失了蜀道多处关隘。”

“无妨,我亦丢了白关马。”汪良臣摆了摆手,道:“事有轻重缓急,暂不必理会这些小事。”

两人似不在意李瑕,打算将此事暂时搁置,继续商议战事。

但,刘黑马忍不住还是又道了一句。

“赵宋有如此人物,只怕后患无穷。”

汪良臣勾起一丝哂笑,应道:“不论何等人物生在赵宋……又能如何。”

他也愿意多聊聊李瑕。

敲了敲案上的地图……但这是六盘山地图,没有蜀道的关隘,于是汪良臣又指了指案角。

“刘帅不必担心,当年守汉中的宋将曹友闻三兄弟又是何等人物?论兵势,尚强于李瑕十倍不止,照样让我们打开川蜀门户。”

话到这里,汪良臣颇有感触,道:“家父后来常回想这一战,叹曹家兄弟之勇、赵宋之无可救药。”

“哦?”

“不怕刘帅笑话……金亡时,家父曾有附宋之意,幸而,宋蜀帅赵彦呐未予答复。

家父随阔端太子入蜀时,又幸得赵彦呐一日七道令牌逼迫曹友闻出兵野战,被家父歼灭。

之后,曹友万、曹友谅扼守鸡关隘,再次幸得赵彦呐不肯出兵相救,家父于是全歼宋军。

当时赵彦呐直逃回成都,阔端太子长驱入蜀,破剑门,直入成都……刘帅可知,大军是如何攻破成都?”

刘黑马摇了摇头。

他其实知道。

但北地世侯如何来的?结寨自保。

他们保的是同乡父老,同乡父老又成他们的势。

某些弃百姓而逃之人,让刘黑马念起其名字,都觉可耻。

汪良臣则是讥笑,道:“赵彦呐以出城迎战为由,率成都三万宋军直奔夔州而逃。阔端遂入成都……”

刘黑马闭上眼。

他去年才去过成都,见过那凋敝荒凉之景象。

一百四十万人被屠戮殆尽……这还只是开始。

川蜀一千二百万人口,至今已只余不到二百万人。

刘黑马是学儒之人,哪怕身处敌国,也觉杀戮太过。

汪良臣还在继续说。

“其后一月,阔端分兵四路,袭卷川蜀。南路军三日至眉山、两日至青神、一日至乐山;东路军破重庆、涪陵、万州、开州、达州……

若非阔端当年无灭宋之志、只意在掠夺;若非孟珙稳住京湖、回师川蜀,赵宋在这一年就已经亡了。

但刘帅再看,孟珙又是何下场?被活活气死了啊……哈。赵彦呐又是何下场?贬知江陵。

死了千万人,赵彦呐贬知江陵还又活了两年,因赵宋不杀士大夫啊。

大言无实之辈,为何能任蜀帅?皆因吴曦叛宋时,赵彦呐曾以文官之身刺杀吴曦,宋廷信他忠心,可笑。”

刘元振摇头叹息。

他看不起宋廷,但同时也看不起阔端……杀人抢掠的屠夫而已,毫无雄才大略,奸淫掳掠,令人作呕。

唯有漠南王是这天下唯一的出路。

……

“我汪家何其之幸,幸而未附赵宋。”

话到最后,汪良臣如此又感慨了一句。

他的大汗死了,他需要回顾这些,以坚定自己的某种决心。

“说这些,一句话,没有人能救赵宋。李瑕抢占了汉中又如何?待我等抽出手来,轻而易举便可夺回。”

刘元振道:“只怕到时,李瑕已不在汉中?”

两个年轻人皆笑了笑。

他们是门阀世家,习文习武,身上颇有种自以为是的贵气,最是看不起南边那些唯唯喏喏的宋臣。

而他们能嗅到李瑕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质,高傲的世家习气。

——李瑕与他们是同一种人,必将不容于宋。

这是他们的直觉。

……

说过这话题,汉中之事也就暂时被抛诸脑后。

“继续吧。”刘黑马道:“善甫公传信说,阿里不哥遣人南下,盛情邀漠南王往哈拉和林,共商汗位之事。”

“鸿门宴。”汪良臣道:“绝不能去哈拉和林。”

“但,此事奇怪。”刘黑马沉吟道:“他们在等什么?”

他点了点地图上的六盘山,奇道:“浑都海既不退向漠北、也不东进秦川,驻军于六盘山……为何?”

“这也是大哥疑惑的地方。”汪良臣道:“故而大哥命我来见刘帅,问是否我们主动攻击?”

“不可。”

刘黑马立即摇头,道:“我等处于弱势,不能比浑都海还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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