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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韩祈安起身拱手。

目送着李瑕出了公房,他亦有些疑惑。

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阿郎收走临安来信了……是何事不能与自己这个心腹中的心腹直言?女人?

韩祈安遂摇头笑笑,暗道阿郎心里还是有巧儿的。

……

汉中城外。

郝二富牵着郝狗儿站在一群流民当中,抬头望去,只觉这里不如家乡繁华,人少。

田也荒了点,但渠修得好,卖点力气种,收成不会比原来的田差。

但现在已是七月,只能捉紧翻地,种些冬麦,凑合过今年……

目光一转,只见坐在前方破庙的墙垣上的年轻宋官穿着便衣、没甚架子的样子,壮起胆子,凑了上去。

“官……官人……”郝二富也不知对方是何官,想来年纪不大,该是个小官。

“咦,这小娃好瘦,眼睛倒亮。”

昝万寿先是看了郝狗儿一眼,眨了下眼,方才转向郝二富,沉声道:“何事?”

“听官人说,田租一石,可……可还有别的税赋?”

“农闲时徭役三月,再无其它。”昝万寿道:“今年已过半,故而收成后交定额五斗。明年一石,记住,休再言‘去年五斗’,否则打你板子。”

“是,是,小人不敢。”

郝二富对这点还是满足的,他是农活的好手,一亩地一年种出三石多粮颇有信心。

若多租上几亩,越肯干,收成越多。

不像关中那边,按成数收,种越多、纳越多。

“那再问官人……要是遇上荒年……”

昝万寿道:“落了户籍,荒年自然不收你田租,许还有救济。”

郝二富千恩万谢。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又不放心,再问道:“官粮多……多少钱收?”

昝万寿想了想文书上的内容,道:“按市价,收成之后,官粮不强买,只依市价自愿买卖。”

此时郝二富周围已聚集了不少流民,七嘴八舌又问许多。

昝万寿于是站起身来,大声道:“本官再说一次,官府有青苗贷,让尔等购种子、农具,起建房屋,二分利,不滚利,不强贷……若有官员违此例,尔等可到帅府门前敲鼓告状。

不愿借贷者,亦可到那边的工坊作劳力,按月领薪,亦是一条活路……总之一句话,愿卖力气者,在汉中只会越过越好。相信你们能走到汉中,都不是懒汉。”

“官人,小人能不能又种地,又去那工坊?”

“本官不管你这些,但凡你那身板能消受,工坊不嫌你误事……住哪?房屋用地乃划好的,不收分文,但不许私自建房。”

“……”

郝二富已搓了搓手,算来算去,觉得在这边似乎也能过得不错。

当然,心头的漂泊之感很长时间内都散不开……

……

昝万寿说着说着,转头一看,忽见不远处有一行人正站在那看着这边。

他骇了一跳,连忙迎上去。

“见过李帅。”

李瑕并未穿官服,也未与前方的流民表露身份。

他向身后的陆秀夫等官员吩咐道:“你们先把百姓带去安置。”

“是……”

李瑕这才看向昝万寿,道:“城固县的治安做得不错,听说你缉捕了一个大盗。”

昝万寿暗暗咂舌。

这是他五日前才做的事,公文还带在身上未呈上去,李帅竟已知道了。

他忙跟上李瑕的步伐,道:“李帅,有件事……”

李瑕停下脚步,道:“说吧。”

昝万寿看着前方的官员们走远,也不绕关子,径直道:“吴知县在大散关时,捡到一封箭信,信上所书,实蒙鞑离间之计,但吴知县……”

“吴起畏认为我到大散关是要投降,要把你们全卖了?”

“此事绝不可信,但吴知县其实是朝中……”

李瑕抬手,止住了昝万寿要说的话,道:“做好你该做的,勿将朝中党争带到川蜀。”

昝万寿一时猜不透李瑕的心思,连忙抱拳应下。

他不认为自己是在党争,他还没有靠山。

但,今日至少已表明了态度,也就够了……

……

李瑕则已看向那些穿行而过的流民,从他们身上感受着关中的动乱。

他来,是亲眼观察汉中这些官员的能力,也为保证这第一批从关中来的人口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这很重要,只有这批流民过得好了,才能吸引来后续的人口。

艰难局面之中,至少这些事还在推进着,从不停歇。

至于昝万寿方才说的那桩小事……连吴起畏都能捡到箭信,李瑕又岂会不知?

李瑕还知道,远不止是刘元振在离间,有更多人看不得他坐在这个蜀帅的位置上。

丁大全收不到好处,已是怒火中烧,十日间三封信来。

而朝廷不肯派钱粮,要川蜀减少兵力、与民休养,显然出自吴潜的主张,李瑕与其政见已有不合。

吕文德不肯派商队运送物资,亦可见贾似道的态度。

奇怪的是,时至今日贾似道竟是一封信也没来过。

……

内忧外患。

但李瑕认为这就是他该担的。蒙古南下之后的每一任蜀帅,余玠、蒲择之,乃至余晦,谁轻松?

他实力还很弱,但好在,他从来不缺迎难而上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