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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将军。”李瑕正色提醒了一句。

张延雄这才板着脸,喝道:“进来说。”

走进屋中,他急不耐便道:“你莫不是想拐走我家大姐儿?!”

“张将军不是把门都锁住了吗?”

“我不杀你已是客气,莫惹怒我,叫你没好果子吃。”

李瑕只当是耳旁风,扫了张延雄一眼,微微笑了笑。

张延雄眼睛一愣,努力支起气势,喝道:“你们今日便走!我已备好了船,说是让你们沿黄河而下到开封,你们离了仪家耳目,自往南划,回你潼关便是!”

“大姐儿不随我走吗?”

“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趁我未杀你之前,快点走!”

李瑕又道:“廉希宪还未处置,他早晚将事情揭开。”

“我已按你说的做了,仪叔安不肯将人交给我……我家大帅自有处置!”

“嗯?仪叔安如何说的?”

“你走就是了!管他娘说了甚。”

张延雄“啧”了一声,很是烦躁。

想了想,李瑕派来使者,也是侧面印证了是廉希宪叛逃、张家没有通敌之嫌,正与五郎的吩咐相合。

他终究是应道:“仪叔安既不肯把廉希宪给我,也不给你派来的人,说是将杨实敷衍回去了。”

李瑕招了招手,低声道:“廉希宪在长安声望甚高,一旦他被捕的消息传开,我怕黄河东岸的守军杀下来,你需提醒仪家防备。趁他们打起来之时,让我再将廉希宪带走,坐实了是他叛投,他说的就全是诬陷了。”

“你又想利用我?”

“我何时利用过你?”李瑕道:“莫忘了,商挺是如何得知大姐儿要来找我的,这隐患得消除了。”

张延雄已经听不懂了,喃喃道:“那你为何又要把廉希宪送过来?”

“这不是为了洗清张家的罪名吗?”

“这……你不能今日便走吗?”

李瑕云淡风轻地摆摆手,道:“你不必急,安心听我与大姐儿的,保你往后飞黄腾达。”

张延雄又是一愣,抬头一看,只见李瑕那笃定的目光仿佛要看到自己心底里。

……

然而,一路走出这间驿馆,他忽然又回头一看,惊疑起来。

“我怎么觉着,这里面的三十人少了一些?”

负责看守的张家人便应道:“将军忘了?这十五人依将军命令去办事了。”

“我命令的?”张延雄一愣,骂道:“娘的,又是他在挑事……”

……

蒲津渡。

“仪家叛投了,捉了廉相?”

“此事一问便知,我们守风陵渡的不少人都被捉了。”

一枚金符被摆出来。

虽然汪良臣兵败之后,廉希宪已命关中各地驻军不得认金符开城门,需有调令对照。

但这里是山西,许多人已忘了当时守关中的命令。

“这是廉相的信符,他命我逃出来,要诸位领人救他……”

“好个仪叔安,敢拿堂堂行省丞相。”

低语声响了许久。

之后,林子领人走出军营,随着几个蒙古汉军将领往蒲津渡口走去,放眼看去,月色中只看到密密麻麻的船只堵在河面上。

这是廉希宪迁出长安兵力物力时用来渡河的船,也是其反攻关中的准备。

林子要做的很简单,挑唆蒲津渡的驻兵去救廉希宪,然后,将这些船全烧了。

很难做到吗?

天下最厉害的间谍就做得到。

夜愈深。

有数十艘小船驶出渡口,顺黄河而下。

林子落在最后,却是又下了船,拿出金符,向守军问道:“载着石脂和霹雳炮的船是哪艘?我奉命去救回廉相……”

“呼!”

大火忽然腾起,照亮了蒲津渡……

……

“杀啊!”

“……”

李瑕翻身而起,听着远处的杀喊声。

“大帅。”有人推门进来,低声道:“打起来了。”

“别管他们,随我去接人,接了人就回潼关。”

“是。”

李瑕也不需换衣服,起身便往外走去,只听到远处的鏖战愈发激烈。

这情形看似不可思议,但很早之前他便有一个认识——

蒙古那粗劣、散养的制度根本比不了宋廷的制度,只是一切内耗与矛盾全都被无休止的扩张掩盖住了。

战场上的胜利能弥补制度的落后。而一旦这胜利停止,蒙古的内斗将会是远超宋廷的激烈、残酷。

一群豺狼虎豹,合力时能打到天下每一个角落,圈禁起来,却能把各自的皮肉全都撕碎。

今日这解州只是缩影,豺狼虎豹散养的狗群轻易便能因一根骨头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