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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祈安正在堂中巡视,身边围着不少人禀报事务。

他不像严云云那般凌厉,安排事务如行云流水一般。待看到元严,打了个招呼,客气中带着些许悲意,似因想到了亡妻。

元严上前,唤道:“姐夫。”

韩祈安点点头,领着她到公房,拿出几张邸报与文章递过去。

“我本是反对你到幕府做事的,未免太辛苦。但大帅既答应了,做好吧,这文报局是新设的,诸事繁杂。须在年节之前刊出三版官报,须将这些文章再做修改,用语需平实易懂……”

……

次日夜里。

“元姐姐近来在忙什么?”

张文静凑到案边看了一眼,讶道:“嗯?鳏夫再娶,寡妇再嫁?”

“只是拟封文报。”

元严将写好的别的文章也拿过来,放在一旁,示意并不仅是在宣扬什么嫁娶之事。

她反问道:“你近来在忙什么?”

张文静起身,负手踱了两步,笑了笑,道:“准备成亲。”

“成亲?”

元严不由疑惑。

她在张文静身边,看得最明白,眼下张文静与李瑕的处境应该是非常为难才对。

张家还未答应嫁女,张文静算是偷跑过来的。

高明月就在这几日怕是便要生了……

元严光想想都觉头疼,拉过张文静,长叹了一声。

“元姐姐不必叹气。”张文静轻声道:“我与李瑕长谈过了。”

“这事岂是仅仅谈就能谈好的?”

“在长安时便聊了很多,他那人,抱负远大,想要当开国之君……现在我竟也敢开口说出他这抱负了,以前想想都觉太远……我们聊到唐制如何,蒙古如何,其实,不论唐时的一后四妃,还是蒙古的四皇后并立,聊到最后,我发现我并不在乎这些,他心里有我,足够了。”

元严问道:“名份呢?”

“我当他的二夫人,往后他若成势,我也不想他为了我用蒙古之制。”

“委屈吗?”

张文静摇了摇头,道:“我考虑了两年,发现自己不想忘了他,那便不觉委屈。”

“可张家不答应……”

“家里还未派人来,想必五哥是要在第一时间抹掉我的行踪。我与李瑕说好了,不管他们,等明年二月,我们便成亲。”

元严又问道:“高氏夫人答应吗?她能容下你吗?”

“等她生完孩子,出了月子,我再正式拜会她。”

张文静想了想,又道:“我真羡慕她……只听着,我觉得她有种恬淡从容的气质,不争不抢,毫不费力便能得到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她的兄长早早便能选定李瑕,她早早便能嫁心上人,生孩子。但其实,她明明过得比我艰难得多。

我们从亳州到解州,不过数百里路,骑马也累,渡河也难。她却是国破家亡,辗转数千里,我想不出若换成我要如何熬过来。李瑕于她,她于李瑕,不仅是情意吧,还有一份……相濡以沫。这相濡以沫,我怕是不能与他再有了,我一辈子太顺了。”

元严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李瑕非常厉害,竟能将两个出身不凡而有傲气的女子安抚住。

张文静拉了拉她,笑道:“我都没委屈,元姐姐更不必替我委屈了。”

“不是替你委屈,我身为幕僚,领的是大帅俸禄,担心大帅家宅不宁罢了。”

“你真是,这么快便忘了你我的义气……”

……

元严到汉中之后的所见所闻,便是这样有条不紊、波澜不惊。

她入汉台幕府,一直没见到李瑕,却能感受得出来那位蜀帅正在把公事与私事一桩一件处理妥善,维持着治下之地以及帅府的安详。

平平稳稳。

直到十一月二十八日。

她正坐在西华厅公房中处理文书,忽听到外面动静有些乱起来,不由抬起头,看了坐在对面的江荻一眼。

“怎么了?”

“夫人生了吧?”

江荻忙不迭丢下笔跑出去。

元严遂也起身,往公房外走去。

只见各公房中的幕僚都已出来,不远处,韩承绪正由韩祈安扶着向后衙赶去。

“盼能是位公子啊……”

元严本打算跟过去,听得韩承绪这一声叹,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安慰张文静。

她转身出了帅府,穿过小巷,没走多远,便回到她与张文静暂住的院落。

堂中,雁儿、凤儿各捧着一个大匣子,张文静正从其中挑挑拣拣,挑出一对玉如意。

“元姐姐竟回来了?”

“大姐儿,你听说了?”

“今晨便听说了,她不好捱,据说是腹疼了一日一夜,李瑕在陪着她。嗯,元姐姐看这一对如意,觉得如何?”

元严见张文静神色如常,上前拉着她走了几步,低声道:“先前忘了与你说,无论是男是女,你须有平常心。”

“我明白,生孩子很辛苦的……”

张文静长长“嗯”了一声,笑道:“元先生就不必担心我了,那位给你发俸禄的东翁,已与我沟通清楚了。”

“那就好。”

她们便在堂上等着,直到傍晚,得知高氏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

“高氏夫人确是得上天眷顾,能在大姐儿入门之前诞下一子,着实幸运。”

“岂是幸运?”张文静喃喃道:“这其中又有多少艰难辛苦与付出?”

元严笑笑,道:“大姐儿有此一言,想必能让帅府和睦,大帅着实厉害,会治家。”

“嗯?元姐姐怎不说是他挑女人的眼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