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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炮!祭旗!”

“斩!”

校场上,炮声响过,大刀斩下,一颗颗带着辫发的头颅滚滚而落……

……

燕京。

会同馆中,刘秉忠与王文统正对坐而谈。

王文统时年已六十余岁,双眼细而长,看起来便像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如今想来,陛下当时一见我便让我主政中书省,怕是想将我从山东调开啊。”

“这是自然。以道你一走,李璮身边便再无像样的谋士了。”

这“以道”是王文统的字,偶有人说笑,蒙古这位平章政事的字号,比宋国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的名字少了个“人”,但王文统做得却出色得多。

而此时聊到李璮,王文统却是长叹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自己一旦离开,李璮身边便再无一个可以拿主意的人。

但两年前,忽必烈将他这一介布衣直接拔擢为平章政事,已是容不得拒绝……

“两年来,以道做了很多啊。”刘秉忠又道:“恢复汉法,我辈虽倡导多年,却是在你手中真正被实现。”

王文统道:“是刘公与诸公多年来为陛下陈述儒学,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屋子盖好了,我添上瓦片而已。”

“不能这般说。”刘秉忠摆手道:“你做的皆是得罪人的事,老夫心里明白。”

王文统笑了笑,那细长的眼微微眯起,隐隐有些讥色,却不知是在讥谁。

刘秉忠又道:“李璮叛乱,此事不可避免,而你与他的关系,本是洗不清的……”

“我明白,此次多谢刘公为我求情,给了我一个与李璮划清界限的机会。”

“并非是为了你。”刘秉忠道:“而是为了汉法,汉法既是在你手中实行,不论你一开始为何入主中书省,这谋逆大罪不可再沾。”

王文统用袖子扫了扫自己的膝盖,悠悠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是啊,为了汉法。”

“去吧。”刘秉忠道:“去觐见陛下。”

“刘公,告退。”

王文统起身,行了一礼,确有感谢之意。

他感激刘秉忠向忽必烈美言,保住了他王家父子。

但也正是刘秉忠,以汉法之存亡相逼,逼他放弃了李璮……

其实,从两年前起,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只能把自己与李璮的所有信件交给忽必烈,促使李璮在这个忽必烈已还跸燕京的时节叛乱,并引诱李瑕率军出关中……

……

王文统离开后,刘秉忠依旧坐在会同馆中,想着心事。

他最清楚忽必烈的心思。

一开始重用王文统,也是他向忽必烈建议,为的确是将其从李璮身边调开。

但没想到,王文统是真有大才,这两年除了实行汉法,在国家开初时建立制度,这次与阿里不哥的汗位之争中,正是他主管财粮,短期间从中原征集与运送了大量物资北上。

“是功臣啊。”

王文统是行汉法的功臣,也是汗位之争中的功臣。

刘秉忠于是希望,能把他从李璮叛乱的大罪中摘出去,以免蒙古贵族借王文统之罪攻击汉法。

因此,他私下里已说服了忽必烈,给王文统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很难,对所有人都很难。

王文统要放弃其女婿、恩主;忽必烈要消除心里的芥蒂。

但好在,这对君臣都做到了……

……

与此同时,仁政殿中。

几封密信被摔在地上,随着忽必烈嘴里的蒙古语响起,自有人给王文统译了出来。

“卿教贤婿为逆,举世皆知,朕今问卿当何以相对?”

王文统目光落处,见那密信正是自己上交给忽必烈的。

他当世之大才,岂能在谋逆之际连几封密信都藏不住?

因此,王文统心中颇为平静,想着是陛下要怪罪自己一次,之后再施恩而已。

他一行礼,当即应道:“臣惶恐,臣一介蝼蚁之命,愿苟存残喘,定为陛下取江南赵家。”

“……”

忽必烈忽然大笑,之后便听译官道:“卿实是厚颜至极!”

王文统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自始至终,连一句‘臣罪当死’都不曾说过,朕还怎么饶你性命?!来人,拿下!”

王文统双眼一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殿中力士已然扑上,径直将他摁倒在地……